裕太后静静地听着,眼中泛起复杂的波澜。有对皇帝言辞的感动,有对自身病体的灰心,有对陌生事物的本能畏惧,也有被那“祖宗礼法”长久束缚的犹豫。

    她看着皇帝殷切甚至带着泪光的眼睛,那里面盛满了对她这个“母亲”而非“太后”的需索。这份需索,比她听到的任何关于“西学东渐”的道理,都更具穿透力。

    良久,她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反手轻轻拍了拍皇帝的手背,那动作虚弱却带着一种无奈的妥协与宠溺:“皇帝……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哀家还能说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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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隆裕闭上眼,仿佛积蓄力气,“罢了……那就……依皇帝的意思,让那些人,挑一两样最不打紧的、温和无害的,试试看吧。只是,”她忽然又睁开眼,一丝属于太后的威仪与警惕回到眼中,“一切须得在哀家跟前,让咱们的太医院也有人在旁看着,断不能由着他们乱来。”

    “儿臣明白!谢皇额娘!”凌霄的声音里迸发出真切地喜悦,连忙应承,“必是千妥万妥,绝不让皇额娘有丝毫不适。”

    走出长春宫时,凌霄感到一阵混合着疲惫与初胜的轻松。

    他知道,这远非胜利,仅仅是在那堵厚重的旧墙上,用亲情凿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但光,总算可以透进来一丝了。接下来,便是如何让这一丝光,照出足以让人信服的、真实的暖意来。

    次日清晨,长春宫东暖阁内的光线比往日更明亮些,宫人早早将厚重的锦帘卷起了一半。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不同寻常的肃静,连惯常的、细微的瓷器碰触声都几乎消失。

    隆裕太后已由宫女服侍着洗漱完毕,换了一身较正式的藕荷色常服,靠在明黄引枕上,等待着今日注定不同的“诊视”。

    首先依例进行的是太医院御医的请脉。

    今日当值的是太医院左院判陈守忠,一位须发花白、神情肃穆的老者。

    他如常跪请圣安,然后凝神屏息,以一方洁白的丝帕覆于太后腕上,三指轻按,闭目细察。

    诊脉的时间似乎比平日更长些,他的眉头微微蹙起,又缓缓松开。左右手换过,他又谨慎地观察了太后的舌苔。

    “太后娘娘凤体,”陈院判收手后,垂首恭敬禀道,“脉象较前日略见和缓,沉细之中稍添一丝滑象,此乃心气略有复苏之兆。

    然肝脉仍显弦意,脾胃之气依然弱不禁风。臣以为,可于原方中稍加合欢皮、茯神,以增宁心安神之效,佐以炒谷芽一钱,醒脾助运。”

    他的诊断和方案,仍是经典的中医辨证论治路数,用词精准,无可指摘,仿佛在无声地重申着这门古老学问的深邃与正统。

    太后微微颔首,并未多言,只是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复杂神色——那是对熟悉流程的依赖,也是对已知结果某种程度的倦怠。

    陈院判复诊完毕,并未像往常那样躬身退下,而是静立至暖阁一侧的阴影里,如同一尊沉默的塑像。他奉有密旨,需“全程观瞻,详录其法”。

    这时,内务府总管大臣绍英轻声禀告:“太后,西医馆马丁医士、皮埃尔医士已在殿外候旨。”

    “传吧。”太后的声音不高,手指却无意识地攥紧了袖口。

    两位西洋医官悄然入内。

    德国人马丁身材高大,金发梳得一丝不苟,穿着笔挺的深色西装,手提一只沉重的棕黑色皮箱;法国人皮埃尔则略显清瘦,眼神敏锐,同样提着诊箱。

    二人依礼鞠躬,举止拘谨而专业。绍英立于太后榻侧稍后的位置,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如同一位稳坐中军的监军。

    真正的考验开始了。

    马丁医士通过请求为太后测量体温。

    当那根细长的玻璃水银体温计被恭敬呈上,示意需置于舌下时,太后明显地僵了一下。

    她看了一眼绍英,绍英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太后这才极其缓慢、带着明显的迟疑,微微张口。冰凉的玻璃触感让她浑身一紧,但她坚持住了那难熬的三分钟。

    接着是血压测量。

    皮埃尔医士拿出臂带式血压计,当那布质臂带缠绕上太后的胳膊并开始充气时,她脸上露出了真正的惊恐,身体微微后缩,仿佛那是什么刑具。

    马佳绍英适时地轻声解释:“太后勿惊,此物仅是测量血脉鼓动之力,稍胀即消,并无痛楚。” 太后这才勉强稳住,但全程紧闭双眼。

    听诊是最为尴尬的环节。

    马丁医士请求用听诊器探听心肺部,并示意需隔衣贴近背部。这在礼法森严的内廷近乎骇人听闻。

    皇太后的脸颊瞬间泛起潮红,那是羞愤与不适。陈院判在阴影中,面色已然铁青。

    马佳绍英再次上前,低声道:“太后,医者父母心,在彼邦此为寻常诊法,只为探明症结所在。奴才已令宫人设此素纱屏风,请太后略转玉体,由女官协助,仅露背部衣外极小一处,医士隔衣听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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