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年龄不符的了悟与冷峭:

    “如此说来,从朕动念,到那能‘照见筋骨’的机器真在宫里亮起来,前后竟需近百日光阴。这百日……倒让朕想起太医院那句‘王道无近功,徐徐图之’了。”

    马佳绍英心下一凛,知皇帝已将这物理时间的“慢”,与宫闱政治的“拖”联系了起来。

    “皇上,”马佳绍英低声道,“货轮航海之期,固是天道,急也无用。然这期间,西医馆日常用药器械既已齐备,正可从容施用,积累成效,让人见见‘实证’。待那精密重器运抵,安装妥当,恰可水到渠成,作为攻坚之利器。时间,有时亦在我方。”

    凌霄看了马佳绍英一眼,明白他话中深意。太医院的反对根深蒂固,绝非一纸谕令或一台新机器就能立刻瓦解。这漫长的运输期,看似拖延,实则提供了一个难以被干扰的缓冲与准备阶段。

    “你的意思是,这百日,恰好用作‘铺垫’?”

    “奴才愚见,正是。可令西医官,就太后目前最可忍受之症状,如失眠、食欲不振等,先以已到之药物器械,试行些温和稳妥之法。不求立起沉疴,但求细微改善,以积跬步。”

    “同时,内务府可借此时间,将库管、人员调配、乃至与太医院文书往来之章程,一一理顺,扎稳根基。待重型器械入宫,一切已非仓促上阵,反对之声或已因见微效而有所分化,再用新器攻坚,阻力自减。”

    凌霄缓缓坐回椅中,方才因时间漫长而生出的一丝焦躁,此刻已沉淀为更深的思量。

    他意识到,这来自遥远欧洲的、由电报与航船编织出的时间表,意外地给了他在紫禁城这座巨大而凝滞的机器内部,进行一场精细化操作的可能。

    他不必急于求成,用“奇洋巧技”去正面冲撞那堵名叫“祖制”的厚墙;他可以利用这客观的、谁也无可指责的“等待”,一寸寸地松动墙基,一点一滴地展示“另一种可能”的有效性。

    “朕晓得了。”凌霄最终说道,语气平静,“海运之期,非人力可移。那便依你之言,外循海运之常轨,内做深耕之细务。西医馆诸事,由你协同洋医,稳妥推进。太医院那边……朕自有道理。”

    他不再追问货物何时抵达。

    因为凌霄已明白,重要的不是日历上那个确切的到货日期,而是如何将这必然的、客观的“慢”,转化为宫廷博弈中一种主动的、富有策略性的“缓”。

    当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那尚在远洋的庞然大物所牵引时,一些更细微、却可能更关键的变化,正在宫墙深处悄然发生。

    这或许,是历史给予这位身处变局核心的年轻君主,一堂关于“时间政治”的无声课程。

    凌霄听罢马佳绍英关于货运时程的回禀,并未再追问细节。

    他沉默片刻,目光从窗外遥远的虚空收回,落在内务府总管大臣沉静的脸上。

    年轻的君王显然在方才的思绪中完成了一次权衡,此刻开口,声音里已褪去了探究外务时的温度,转而是一种用于处理内廷关系的、沉稳而清晰的敕令口吻:

    “爱卿,太医院那边,抵触之心甚坚,朕深知其情。然皇额娘之病,已非太医院独力所能周全,此势不得不变。”

    凌霄略作停顿,确保每一个字都被听清:

    “你需代朕,出面向众御医剖析利害。核心之言有三,务必传达透彻。”

    第一,定其根本,安其心神。

    “你须明告诸臣:中医乃我中华医药之根,皇室历朝倚仗,岂有轻弃之理? 朕与太后,信重太医院之心,从未稍减。今后宫闱安康,仍要多多倚仗诸位国手。此番引入西洋医术,绝非取而代之,实为万不得已之补充,权宜之计。” 凌霄特别强调了“补充”与“权宜”二词,这是给太医院最需要的体面与台阶。

    第二,将心比心,以孝道统揽。

    “你要恳切言之:朕何以甘冒物议,行此‘权宜’之举?一切皆为皇太后凤体康健,别无他念。 为人子者,眼见亲疾缠绵,但凡有一线可能之法,焉能不竭诚尝试?”

    “此乃天地人伦之至情,赤子孝心之煎熬,盼诸位御医体谅朕心之焦灼苦楚,勿使朕背负‘不孝’之憾。” 这是将医学争议提升到无可辩驳的孝道高度,用情感与伦理的力量软化技术立场的对立。

    第三,划定界限,给予承诺。

    “最后,需向他们保证:太医院于内廷之职司、之尊荣,断不会因此事而稍损。西医之运用,其范围、其方式,必以太医院认可之‘稳妥无伤’为前提, 其过程亦需随时与太医院通气会商。皇室之信赖,依然系于诸位之身。”

    凌霄说完,目光炯炯地看着马佳绍英:“你办事老成,深知如何与这些翰苑清流、世家国手周旋。此番劝导,软中须带硬,抚慰中须有提醒。 要让他们明白,朕意已决,太后凤体乃当前唯一至要。若有人仍固守门户之见,罔顾皇额娘疾苦,那便非忠非医,朕……亦难再顾全其颜面。”

    “嗻。” 马佳绍英深深一揖,心中已了然皇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章节目录

重生成为末代皇帝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书林文学只为原作者秦淮上春山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秦淮上春山并收藏重生成为末代皇帝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