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夜,彭庆又下山了。猎人一行共有七人,已死了两个,还有五个。有四人已经离开村子了,只有黄山一人在为王老三守灵堂。

    村子里寂静极了,与前两日不同,连走动的人都没有,柔软的爪子走在道上悄无声息地。愚蠢又自私的人类!怕了吧!

    村子里多了几股陌生的气息,彭庆转头去了别处。离开好呀,先将那四个一一干掉!哈哈!

    山道中,一只猛虎跑得飞快。

    第四日早晨,一夜未睡的黄山沉沉地疏了口气出来,一整夜的惊慌终于落定了。他们杀它父母,现已死了两个人,怕是已经够了。所以才放过了他。

    掸了掸身上抽了一夜的烟灰,抬了抬麻木的脚,站了起来。朝灵堂里王老三的棺木拜了几拜。

    他的儿子黄贯,急匆匆跑了进来!

    “爹,爹!快走吧!娘已经收拾好行李了。马车马上就到了,我们去京都,现在就走,连夜赶路两日就能到,京都的能人多。定有人能收了这灵兽!”

    黄山看着儿子,儿子身后的太阳光刺得他眯起了眼。抽了一夜的烟的嗓子干哑极了,梗着脖子,他僵硬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恐惧问道:“出什么事了。”

    黄贯拿过父亲惯抽的烟管,一手搀着父亲,半大的孩子眼里是掩饰不住的惊恐,嘴唇也打着哆嗦:“昨夜,他们全死,死了。李叔、杨伯、张叔两兄弟。全死了!”

    “啊……”黄山的嗓子好疼,惊恐地啊了几声,原来并没有够,他只是最后一个而已,就在今夜,他也要死。

    黄贯的娘是黄山捡回来的流浪乞丐,脑子有些呆滞。养了几年也无人求娶,年纪也大了,他又不想委屈她嫁给别家傻子,两人年纪相差不大,便自个儿娶了,仅生了黄贯一个儿子。打猎的人每日上山都不知有没有命回来,若他死了,留着这娘俩怎么活?瞧着今年已十四的儿子,黄山拿过烟管,抖了抖烟斗里的灰。

    “先回家!”

    父子俩相挟回家。

    面对娘俩,黄贯偷偷使了些小手段,将娘俩都迷晕了。在屋里安顿好,一个人空手悄悄上山了。

    彭来与狼崽们在山洞附近玩耍,彭庆在山洞内酣睡。黄山到的时候,彭庆便醒了。领地里来了陌生的气息。是对他的挑衅。

    黄山在洞口站了会,又坐下。摸出烟管给自己点上了旱烟,吸了一口,吐出呛人的烟味。

    “我知道你听得懂,他们都死了。就我一个,也是必死无疑的。早在干这行的时候我就知道,总有这么一天。我也庆幸这天来得挺晚的。我儿子长大了,他那痴呆娘也有了依靠。所以自己送上门来了。只希望我死之后你能放过他们,就像我放过你们一样!”

    又抽一口烟,继续道:“那日,我是晓得洞内还有小老虎的。打猎不过是为了维持生活,所以,也请你高抬贵手,放过我妻儿,他们也都是苦命人。”

    “我捡到他娘的时候,那么大个人的瘦得跟麻杆似的。虽说是太平年代,但太不太平谁又知道呢!这年头并不是没有战乱就叫太平,君主无道有时比战乱还不太平哩!”

    “跟你说这个干什么,你又听不懂!”

    “可是还想说呀,反正也要死了!君主修仙,无事朝堂,我父亲三荐三贬,最后贬到这地儿。昔日里的对手,可比你凶残极了。见我父亲势弱,便一个个踩了上来。父亲又是个心高气傲的。竟然像个女人般,一个绳子将自己吊死了,呵呵,他可是宰相啊!真是丢人!”

    “他这么一死是一了百了。可怜我几个貌美的姨娘就被他们瓜分了,母亲跟父亲一样一根绳子吊死了,留下稚儿如我。”

    “呵呵,我可不想当胆小鬼,死了什么都没了!”

    “但到底我也是个没用的,在这山沟沟里窝了这么久,什么仇啊恨啊,想想就是了,报仇?”

    “我做不到啊。”

    “所以,我还挺羡慕你的。”

    黄山自嘲着点着烟抽着烟,袅袅烟云不知是祭奠他快消逝的生命,还是祭奠他未能得报的深仇。

    彭庆一步步走向了黄山,硕大的虎躯自黑暗处走来,站在了黄山面前。

    黄山只带着一杆烟,没有刀没有弩,他就是来送命的。正好省得他下山了,还可以饱餐一顿!

    血盘大口张开,足以吞掉黄山整个人头。腥臭的味道扑面而来,黄山看了看那张大口,闭上了眼睛,心竟然如此平静,原来这就是死亡的感觉,父亲母亲死前是不是也是这般!

    等了许久也没等来脑袋被咀嚼的痛苦感觉,黄山睁开了眼睛。老虎被隔离在他一丈外,张着嘴,咆哮着。黄山正纳闷,一道声音自身后传来。

    “为报父母之仇已经搭上了六人的性命,此人于我有用。你若能留下他,我便许你一个心愿,并送你二虎去妖界生存!如何?”

    “我做何相信你!你又是谁!”老虎口吐人言。

    蒙着面纱的女子轻笑一声,“我说我是谁你也未必识得。”轻轻跺了两脚,“土地老儿,出来说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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