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如注，砸在凤凰山庄的青瓦上，噼啪作响，仿佛天地间只剩这一种声音。书斋内烛火摇曳，映照出于醒龙半边冷峻的脸庞。他独坐案前，面前摊开一张陇下四阀舆图，朱笔圈点之处，皆是兵家要冲。窗外雷光一闪，照亮他眼中深不见底的寒意。
邓浔悄然推门而入，手中捧着一叠密报，脚步轻得如同踏在棉花上。“阀主，”他低声禀道，“各庄哨探回报：索家近三月来频繁调动商队，路线异常，且多绕行于我边境荒径；东顺执事袁成举私扩城防军两千，兵器来源不明；更有细作传信，称杨灿境内已有三支外族骑兵秘密集结，打着‘猎狼’旗号，实为精锐战营。”
于醒龙指尖轻叩桌面，目光未离地图。“猎狼？”他冷笑一声，“好一个遮人耳目的名头。杨灿这是要把刀藏在狗皮之下了。”他抬眼，“木嬷嬷那边可有动静？”
“回阀主，”邓浔顿了顿，“昨夜她曾独自出庄，往城西废庙走了一遭，停留约半个时辰。属下派人尾随，却在庙外失了踪迹??似有人接应。”
“果然。”于醒龙缓缓起身，踱至窗前，望着被雨水冲刷得模糊不清的远山，“她不是奸细，但她知道些什么，却故意隐瞒。这比背叛更危险。”
“那……是否将其拘押审问？”
“不必。”于醒龙摆手，“她是承霖的乳母，若贸然处置，只会让人心惶惶。况且……”他眸光微闪，“她若真有异心，早该逃了。她留下，说明还存着一线忠念。我们只需盯紧便是。”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急促脚步声。李有才浑身湿透地闯进来，单膝跪地：“阀主！鹰愁涧伏击案有了新线索！我们在张薪火藏身的山洞中发现一具尸体，身份已确认??是原司法功曹府的文书吏周文远！此人三个月前便上报病亡，棺木归乡安葬，如今却死在叛军巢穴之中！”
于醒龙眼神骤凝：“诈死？”
“正是！”李有才咬牙，“此人掌管功曹文书进出，所有军情调度、兵力布防皆经其手誊录备案。若他一直未死，而是暗中投敌……那么此前我军每一次行动，敌人都了如指掌！”
“难怪张薪火能精准设伏。”邓浔倒吸一口凉气。
于醒龙沉默良久，忽而冷笑：“好一招金蝉脱壳。杨灿不仅收买了叛将，还在我们眼皮底下埋下了活棋。此人心机之深，远超我所料。”
“阀主，是否立即彻查功曹府？”李有才请命。
“不。”于醒龙摇头，“若此时动手，只会打草惊蛇。我们要等的，不是抓几个人，而是挖出整条根脉。”他转身取过一方铜印，郑重交予李有才，“你即刻以‘监察使’身份入驻功曹府，名义上是协助备战文书，实则暗中追查周文远离世前后所有经手卷宗。记住，不动声色，只查不抓。”
“属下明白！”
待李有才退下，于醒龙又唤来邓浔：“传我命令，即日起关闭凤凰山庄通往外界的所有私道暗渠，任何人出入必须登记造册。另派八名可信家臣，分别接管七庄一县的情报网，切断旧有联络体系。我要让整个于家，从里到外洗一遍血。”
邓浔领命欲退，却被于醒龙叫住：“还有……让崔临照准备一份《战备物资清单》，我要亲自过目工坊产能、粮秣储备、铁矿出量。另外，召齐墨来见我。”
当夜，齐墨匆匆赶到书斋，只见于醒龙正俯身研墨，神情专注得近乎肃穆。
“阀主召见，不知何事？”齐墨拱手。
于醒龙未抬头，只淡淡道：“你知道我为何一直压制你晋升？”
齐墨一怔，随即低头：“属下资历尚浅，能力不足，不敢妄求高位。”
“非也。”于醒龙终于抬眼，“你太干净了。”
“……？”
“你无党无派，不结私交，不纳门生，一心只为墨家大义。这样的人，在太平年月是栋梁之材，在乱世却是最易折的利刃。”他放下墨锭，直视齐墨双眼，“但现在，我需要一把利刃。一把能刺穿谎言、剖开伪装、斩断腐根的刀。”
齐墨心头一震。
“我要你去办一件事。”于醒龙压低声音，“查七爷。”
“七爷？！”齐墨失声，“可是……他已自请禁足孙松竹，十余年未曾涉足政事，连家族祭典都托病不出……”
“正因为如此，我才怀疑。”于醒龙冷笑，“一个人真的甘于寂寞吗？还是在等待时机？当年他若非主动退让，今日坐在这书案后的，未必是我。而如今外敌压境，内忧隐现，正是人心浮动之时，谁又能保证他心中那团火，从未熄灭？”
齐墨沉默片刻，终是躬身：“属下遵命。但若查无实据……”
“若有实据，我亲手处置。若无，我向他赔罪。”于醒龙语气决绝，“但在真相揭晓前，任何人都不可轻信。包括我自己。”
齐墨退出书房时，雨势渐歇。他仰望夜空，乌云裂开一道缝隙，露出半轮清冷残月。他忽然想起少年时师父曾说过的一句话：“天下之争，不在刀兵，而在人心。最可怕的敌人，往往穿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邓浔悄然推门而入，手中捧着一叠密报，脚步轻得如同踏在棉花上。“阀主，”他低声禀道，“各庄哨探回报：索家近三月来频繁调动商队，路线异常，且多绕行于我边境荒径；东顺执事袁成举私扩城防军两千，兵器来源不明；更有细作传信，称杨灿境内已有三支外族骑兵秘密集结，打着‘猎狼’旗号，实为精锐战营。”
于醒龙指尖轻叩桌面，目光未离地图。“猎狼？”他冷笑一声，“好一个遮人耳目的名头。杨灿这是要把刀藏在狗皮之下了。”他抬眼，“木嬷嬷那边可有动静？”
“回阀主，”邓浔顿了顿，“昨夜她曾独自出庄，往城西废庙走了一遭，停留约半个时辰。属下派人尾随，却在庙外失了踪迹??似有人接应。”
“果然。”于醒龙缓缓起身，踱至窗前，望着被雨水冲刷得模糊不清的远山，“她不是奸细，但她知道些什么，却故意隐瞒。这比背叛更危险。”
“那……是否将其拘押审问？”
“不必。”于醒龙摆手，“她是承霖的乳母，若贸然处置，只会让人心惶惶。况且……”他眸光微闪，“她若真有异心，早该逃了。她留下，说明还存着一线忠念。我们只需盯紧便是。”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急促脚步声。李有才浑身湿透地闯进来，单膝跪地：“阀主！鹰愁涧伏击案有了新线索！我们在张薪火藏身的山洞中发现一具尸体，身份已确认??是原司法功曹府的文书吏周文远！此人三个月前便上报病亡，棺木归乡安葬，如今却死在叛军巢穴之中！”
于醒龙眼神骤凝：“诈死？”
“正是！”李有才咬牙，“此人掌管功曹文书进出，所有军情调度、兵力布防皆经其手誊录备案。若他一直未死，而是暗中投敌……那么此前我军每一次行动，敌人都了如指掌！”
“难怪张薪火能精准设伏。”邓浔倒吸一口凉气。
于醒龙沉默良久，忽而冷笑：“好一招金蝉脱壳。杨灿不仅收买了叛将，还在我们眼皮底下埋下了活棋。此人心机之深，远超我所料。”
“阀主，是否立即彻查功曹府？”李有才请命。
“不。”于醒龙摇头，“若此时动手，只会打草惊蛇。我们要等的，不是抓几个人，而是挖出整条根脉。”他转身取过一方铜印，郑重交予李有才，“你即刻以‘监察使’身份入驻功曹府，名义上是协助备战文书，实则暗中追查周文远离世前后所有经手卷宗。记住，不动声色，只查不抓。”
“属下明白！”
待李有才退下，于醒龙又唤来邓浔：“传我命令，即日起关闭凤凰山庄通往外界的所有私道暗渠，任何人出入必须登记造册。另派八名可信家臣，分别接管七庄一县的情报网，切断旧有联络体系。我要让整个于家，从里到外洗一遍血。”
邓浔领命欲退，却被于醒龙叫住：“还有……让崔临照准备一份《战备物资清单》，我要亲自过目工坊产能、粮秣储备、铁矿出量。另外，召齐墨来见我。”
当夜，齐墨匆匆赶到书斋，只见于醒龙正俯身研墨，神情专注得近乎肃穆。
“阀主召见，不知何事？”齐墨拱手。
于醒龙未抬头，只淡淡道：“你知道我为何一直压制你晋升？”
齐墨一怔，随即低头：“属下资历尚浅，能力不足，不敢妄求高位。”
“非也。”于醒龙终于抬眼，“你太干净了。”
“……？”
“你无党无派，不结私交，不纳门生，一心只为墨家大义。这样的人，在太平年月是栋梁之材，在乱世却是最易折的利刃。”他放下墨锭，直视齐墨双眼，“但现在，我需要一把利刃。一把能刺穿谎言、剖开伪装、斩断腐根的刀。”
齐墨心头一震。
“我要你去办一件事。”于醒龙压低声音，“查七爷。”
“七爷？！”齐墨失声，“可是……他已自请禁足孙松竹，十余年未曾涉足政事，连家族祭典都托病不出……”
“正因为如此，我才怀疑。”于醒龙冷笑，“一个人真的甘于寂寞吗？还是在等待时机？当年他若非主动退让，今日坐在这书案后的，未必是我。而如今外敌压境，内忧隐现，正是人心浮动之时，谁又能保证他心中那团火，从未熄灭？”
齐墨沉默片刻，终是躬身：“属下遵命。但若查无实据……”
“若有实据，我亲手处置。若无，我向他赔罪。”于醒龙语气决绝，“但在真相揭晓前，任何人都不可轻信。包括我自己。”
齐墨退出书房时，雨势渐歇。他仰望夜空，乌云裂开一道缝隙，露出半轮清冷残月。他忽然想起少年时师父曾说过的一句话：“天下之争，不在刀兵，而在人心。最可怕的敌人，往往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