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跳下去……”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碎裂的胸腔里抠出来的,沉重而绝望。

    “呵……”郭琳发出一声极度压抑的抽泣,又被她死死捂住,“所以……我那些借口……我躲你……推开你……回家晚……甚至……搬到小房间睡……你以为我嫌你?恶心你?”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被彻底误解撕碎后的、尖锐的痛苦,“贺鸣!我是怕啊!我怕你碰我!我怕你发现我根本不在意那些!我怕你一碰我……我藏不住……藏不住我一点都不介意你不能生孩子!我更怕……更怕你鼓起勇气碰我,结果……结果……”她的声音哽咽住,巨大的悲恸让她无法再说下去。

    “……结果你发现……你的身体……反应不了……”贺鸣的声音低哑地接了下去,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平静,仿佛在陈述一个早已接受了的酷刑,“是吗?你是怕我发现这个……怕我最后一点脸面……都在你面前碎干净?”

    “……是!”郭琳的哭声终于压抑不住地从指缝里漏出来,破碎不堪,“我受不了看你那样!我不要你在我眼里看见你自己崩溃的样子!我宁可你恨我!骂我骗婚!告我都行!我不要你知道我看穿了你最深的伤疤!我不要你在我面前像个……像个被剥了皮的……可怜虫!”她哭得几乎喘不上气,“我守着这个该死的秘密……守着你的秘密……守得我自己都快疯了!可我能怎么办?我能怎么办啊贺鸣?!看着你起诉我,说我骗你钱,说我是个冷血的骗子……我……”哭声淹没了一切。

    门板内,只剩下女人崩溃后的、哀恸欲绝的呜咽,和男人沉重如牛的喘息。

    我背靠着冰冷的安全通道墙壁,指尖冰凉。那份诊断书的重量,仿佛透过门板,沉沉地压在我的心上。原来最深的绝望不是背叛,是我拼尽全力想护住你摇摇欲坠的尊严,最终却不得不亲手把你推向更深的误解和怨恨。郭琳所有的冰冷和抗拒,都是她为他打造的、一件浸透了泪水的铠甲。

    调解室的门终于开了。贺鸣先走了出来。他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脸色灰败,眼窝深陷,整个人佝偻着,脚步虚浮,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他手里紧紧攥着一个牛皮纸文件袋——那里面装着他从档案室取走的、他自己的判决书。他甚至没有看到站在阴影里的我,像一个游魂,拖着沉重的步子,一步一步挪进了旁边的电梯间。电梯门合上的瞬间,他抬手抹了一把脸,肩膀塌了下去。

    隔了一会儿,郭琳才出来。眼睛肿得像桃子,脸上泪痕交错,嘴唇被她自己咬得失了血色。她低着头,匆匆走向楼梯间,仿佛急于逃离。在她身影即将消失在楼梯拐角时,她脚步顿了一下,似乎想回头看一眼那扇刚刚关闭的电梯门,最终却只是更紧地抱住了自己的双臂,加快脚步,消失在了向下的楼梯里。

    办公室的碎纸机发出沉闷持续的轰鸣,像一个不知疲倦的怪兽在咀嚼。我刚把一份作废的部门预算草稿塞进去,看着锋利的刀片把纸张瞬间切割、粉碎成细小的、无法拼凑的雪片。机器还在嗡嗡运转,屏幕上突然跳出贺鸣的邮件提醒:“田姐:感谢您一直以来的关照。我跟郭琳的纠纷已达成和解,后续流程如有需要我配合的地方,请随时告知。贺鸣。”

    和解?我用指尖轻敲桌面,目光投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碎纸机停止了轰鸣,安静的办公室里,似乎还能隐约听到那晚雨声中的嘶吼,和调解室里破碎的、浸透泪水的真相。

    我走到碎纸机旁,倾倒出里面雪白的纸屑。它们细软冰凉,毫无分量。我忽然想起那天躺在冰冷档案室地上的那张薄薄的诊断书。它最终去了哪里?是被贺鸣锁进了某个不见天日的抽屉,还是……也化作了这样一堆再也无法辨认痕迹的碎片?

    有些真相的重量,足以压垮一个人。而有些誓言的代价,就是将自己嚼碎了,变成一堆看似轻盈的雪片。机器重新低沉地嗡鸣起来,像一声漫长而疲惫的叹息。我转身离开,那片雪白无声地躺在收集盒里,渐渐被机体的阴影覆盖。

    ha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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