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面援军的到来,其实并不能带来什么优势和安全感,反而会进一步增大他们在这区域内遭遇魏军主力的可能。高长恭虽然不惧与魏军激战,但是刚才的交战中也让他感受到魏军的确是一个难缠的对手,其中一些将领在战场上的勇武表现和对战机的微妙把握并不逊色于他。

    再加上魏军随时都有可能驱赶民众靠近战场,扰乱齐军将士们的军心与阵队,所以高长恭心内也认可了段韶之前的主张,认为不宜离开土门大营这一优势地形、仓促的与敌军展开会战。

    只是现在看起来,这觉悟似乎是有些晚了。

    这会儿,魏军不再有意的去驱逐那些镇兵家眷们,而是各路人马开始在旷野中收缩集结起来,形成一支规模庞大的战队。至于那些仓皇的民众们,这会儿也并不需要驱逐,下意识的便向着齐军所在奔逃而来,希望能够获得解救与庇护。

    高长恭也下令左近士马集结,在平野上聚集起了六千余众,他派出一支小队将那些民众队伍引领到侧方去再向南而行,自己则率领着这支军队在侧方土坡上进行镇后,防备魏军再突然发起冲击。

    双方就这么遥向对峙着,没有再继续展开激战,毕竟之前那一场交战彼此也都消耗颇为严重。

    眼见对面魏军并没有再次冲杀下来,高长恭心内也缓缓松了一口气,传信给后路到来的那一支人马,让其不要急于加入战场上来,先在滹沱河北岸占据一处城堡,用以人马休整并且安置这些民众们。

    前前后后近万民众,想要在夜幕降临前悉数撤回土门大营是不可能的,而且就这么将这些民众引回土门大营,也是容易出乱子的,毕竟这可是近万民众。

    因为有了这些民众的存在,高长恭也难以贸然率部撤回,只能继续在滹沱河北与敌军保持着对峙的状态。之前没有看到,不救也无妨,可如今这些民众就在眼前,如果放任不理、被魏军残忍屠戮的话,那绝对是让人不能接受的!

    可以说,随着之前第一支队伍离开土门大营,之后的节奏便进入到了魏军的掌控之中,难以再轻易的摆脱。而高长恭也总算理解到段韶为何每每心生忧苦,瞻前顾后。眼下的他,只觉得一张无形的大王正向他兜头罩下,他能感应得到,但却难以摆脱。

    傍晚时分,那一支士马众多的魏军直接向南而来,他们并没有向高长恭所部人马发起进攻,而是一路径直向东南而行,一直抵达了下游十多里外的真定城才停止了下来。

    真定城因为地当要道,早在之前魏军北上的时候便被攻克并破坏掉,仅仅只剩下一些残垣断壁,如今被这一支魏军当作了临时驻扎的营地,与齐军之前在北岸入据的一座城堡和滹沱河渡口之间构成了一个三角形。

    因为近万民众的存在,高长恭没敢贸然向敌军发起拦截进攻,就这么看着对方入据真定城遗址,心情多多少少是有些沮丧,倒是有一名部将见到魏军抵达这处残城后面露喜色,走上前来献计道:“大王,魏军托大、据此残城,防卫简陋、难能坚守,若能举众攻之,或能全歼于此啊!”

    高长恭听到这话后,也不免心生意动,但是又怀疑魏军当真是骄狂托大到将自身置于险地之中而全无防备吗?

    “派遣斥候向北细致搜索查探,切勿遗漏,若有敌情察觉,即刻来报!”

    眼下抵达滹沱河北岸的齐军已有一万五千余众,段韶的禁令早已经被一再突破。眼下这一支魏军堂而皇之的进入到滹沱河北岸的真定残城,如果再从大营中调拨一支人马过来,是非常有可能快速将这一支魏军给围歼的,当然前提是魏军没有其他的布置。

    哪怕明知道这可能是魏军以身做饵,但这饵料也实在是太丰厚诱人了,足足七八千名魏军精卒与数量更多的战马,如果能够趁此机会加以消灭的话,那么是足以扭转当下整个河北形势的!魏军自然不是全骑兵配置,而这七八千名魏军精卒想必就占据了河北魏军骑兵总数的起码半数以上。

    高长恭之前心中还是有些惴惴不安,可是现在却又忍不住满心火热,派遣斥候进一步查探北面魏军的动向如何固然是心存谨慎,但事实上他心里已经决定了,哪怕魏军后路援师已经南来,只要不是李伯山亲率主力南下,他也要尝试着调集土门大营的军众、抢在魏军抵达这里之前将真定残城中的这一支魏军师旅给消灭掉!

    这世上哪有什么笃定必然、全无危险的战争,只要上了战场,便会有战败身死的可能。

    但是能够凭着一场战斗便扭转大局、挽回整个颓势的机会却是不多,可能之前土门大营一直比较保守的态度真的麻痹了魏军,他们不认为土门大营中的军众有胆量大举外出,所以才会有如此托大的行为……

    无论如何,如果不试上一试,高长恭觉得他余生都会心存遗憾。假使这当真是魏军的陷阱,无非是将必然会有的一场决战提前而已,而且当未来不得不战时也未必会有眼下这样优势的局面与美好的期待,此时不搏,更待何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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