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心里嘀咕,就见苏培盛手上拿着一柄宫灯走进屋来,见到榻上的我微微颔首,说了句:“主子让奴才将这物件给格格送来。”说着将宫灯交到云惠手上,经她的手再交给我细看。

    将宫灯小心翼翼地接过来看了看。金丝珐琅的边框上嵌着六面琉璃彩屏,彩屏从内面画着各种彩色祥瑞的图案,再透过正面通透的琉璃显现出来,甚是精致好看。

    在六面琉璃彩屏的正面空白处都有几行墨迹新鲜的小字,其中五面分别写着“鸳鸯双双戏水中,蝶儿对对恋花丛;我有柔情千万种,今生能与谁共融;红豆本是相思种,前世种在我心中;等待有缘能相逢,共赏春夏和秋冬——猜八个字”,最后一面上提着“情投意合地久天长”八个字。

    看着这几行题字让我猛然一惊,思绪回到了康熙四十一年那个元宵节。那年的元宵节自己与邻家姐姐春儿去灯会上玩,为了得到那柄八宝斋的琉璃彩屏灯,一口气猜了十四道灯谜,可是唯独卡在了最后一道上。而那道灯谜的谜面和谜底,恰恰就是现在写在这柄彩灯上的题字。

    原来那天帮忙答出最后一道谜题,又让那老板送来彩灯的是他。这个答案让我大为意外。还记得那天的纸条只是匆匆一瞥,回去后便随着彩灯一起收入了箱子里未再拿出。后来入贝勒府,这些出嫁前的东西都没带上,渐渐也就忘记了。虽然进府后好多次看过胤禛的字迹,也觉得分外眼熟,可是终究对这些书法字画没有研究,也就没往这上面去想。

    拿着灯心里有些说不出来的感觉,问苏培盛说:“他让你送这个来是什么意思?”

    苏培盛垂眸一笑,语气恭敬地应道:“主子今个和福晋一起去宫里陪德妃娘娘赏灯,可巧八宝斋今年新制了一批宫灯,皇上喜欢的紧,说是样式好彩头也好,就让人在每个灯下都挂着一个灯谜,还说谁要是猜对了谜底,就可以拿到对应的宫灯。原本主子看各宫主子和皇子们都有心争抢,本不想凑这个热闹。可偏偏看到这柄宫灯上的谜面时,主子却顺手取过猜出了谜题,回府后说格格这块太冷清,不管怎样也该添些彩头,还亲手将谜面和谜底题在了上面,嘱咐奴才务必趁着节庆未过给格格送来。“

    苏培盛说话的语气很平和,话语中处处暗示着胤禛对我的用心。末了,他难得一见地直言劝道:“奴才有句话,格格听了莫怪。奴才其实看的出来,格格对主子是有心的,这份心主子也着实看重的紧,可是格格可曾真真明白主子的心。格格年纪小,不懂这些也在情理之中,但主子终究是主子,不可能总留在原地等着格格明白这份心思,往后府里的人多起来,时间一长情分就淡了。格格现在小,许还不觉着什么,可是等年岁大了,在这府里没个依靠,还能指望着谁?当真若再来一次今个这些事,格格觉得到那时还能有今个的运气吗?就算格格不为自己想,也当为自己身边的人和家里的人着想不是?”

    苏培盛的这些话字字句句都在情在理,让我无法反驳。他不是个轻易多话的人,我不知道他这些话是出于自身对我的善意,还是在胤禛的默许下来给我的劝解。

    拿着那盏宫灯,再想想小顺子让云惠带来的话,还有眼前苏培盛说的这些。我突然释然了。

    小顺子也好,苏培盛也好,他们的话应该都是胤禛授意的。只为了告诉我,他还在原地等我回头,等我放下执拗。只是等不了太久,因为马上就是新的一年选秀,康熙四十三年,恰好是大选之年,到时候少不了指婚恩赐之事,等到新人进府,他还能等我多久。

    想到即将热闹起来的府邸,我露出一抹苦笑,对苏培盛说:“苏公公的好意我都明白。他的心思和恩情我也懂了,只是以我的性格终究无法委曲求全。为自己在这府里找个依靠固然没错,可是假若如您所说,往后府里的人多起来,时间一长情分就淡了,那么这依靠还能是靠得住吗?今个这些事能全身而退,是因为他对我有情有心,可是往后若是他无情无心了,即便我今日低头认错,到那时再有同样的事情,他当真就能如今日一般信我保我?”

    说完这些,我将宫灯交给云惠收着,对苏培盛说:“劳烦公公今个辛苦,这件事容我再想想可好?”

    苏培盛见我听了那些话,却仍是如此态度,只得叹了口气,说:“格格当真该好好想想,莫日后失悔才是。”

    我点点头,苏培盛转身告辞离去。云惠咬着嘴唇,欲言又止。

    我看着云惠的样子,知道她想说的,却示意她不用说出,摇头说道:“别劝了,有些事非得等我自己想明白了,往后才能刀山火海也决不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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