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之夜,围炉守岁。这本来是王妧设想的场景,但变化总是来得让人措手不及。

    她沿着鸣玉街往西走,心情慢慢平复如常。

    祖母对她娘亲的偏见由来已久,王娴在祖母膝下长大,不可能不受影响。

    她既无法凭着三言两语改变王娴对她母亲的看法,也无法不存芥蒂地去见王政夫妇。

    当然,这是她冷静下来后的想法。事实上,当她怒气冲冲地离开王宅时,她的脑子早就停止思考了。

    不过王妧不想承认这一点。

    张伯屡屡劝她不可意气用事,他认为在情势未明的时候离开南沼不是一个好主意,她不以为然。二人各持己见,结果便是王妧不再坚持回京拜祭王姗,而张伯也在她回滁州过年的事情上让步了。

    想到这里,王妧脚下变得有些踌躇。她将额头从风帽中露出来。冰冷的空气吸取了她脸上的温度,也暂时带走了她的烦恼。

    年节下的夜里,独居、客居于滁州城的人们也不想被热闹的氛围摒除在外。

    宵禁一除,酒楼茶肆,三瓦两巷,笙歌达旦。

    王妧忽然想起了万全一。她打消了去城西见张伯的念头,而是往城中一处热闹所在走去。

    她改道拐进了一条僻静的巷子。

    脚步声在巷子里荡起回响。片刻的安宁让王妧放松下来,她甚至任由自己畅想见到万全一时会是什么样的情景。

    她已替王姗报了仇,他是怎么看的雀部何去何从,是否已经有了定论万家先祖留下来的秘宝,他和镇察司找到了吗

    王妧的脚步变得又轻又快。她沉浸在纷杂的思绪中,几乎没有注意到沿路屋瓦相碰发出的细微的喇喇声。

    她伸出手,冰冷的空气在她指尖流动。在这条宁静的小巷里,她感受不到强劲得足以掀动屋瓦的风。

    蓦地,她转过身,抬头搜寻声音的来源。

    满城灯火,夜空仿佛也泛着一层幽光,屋脊的剪影清晰可辨。她目力所及,空无一人。

    疑云在她心头悄然滋生。

    这时候,巷子的另一头突然传来几声嬉闹。

    王妧一眼瞥去,见到一对青年男女相携而来。二人赧颜从她身旁经过。她只得装作若无其事,举步向前。

    等她走到巷子口,那异常的动静早已消失,她心里也有了猜测。

    自从那夜在浊泽相遇,少年路婴便像打定主意要赖上她一样,追寻到梓县的客店,摆出要长住的架势。

    他声称要拜王妧为师,学习高明的箭术。王妧要打要骂悉听尊便,唯独不能赶他走。

    王妧知道路婴身上藏着许多秘密,但她并不想探究。

    然而莫行川不知得了谁的怂恿,明确向王妧表示他拿一意孤行、不可理喻的人毫无办法,还要请王妧自己想法子将人打发了。

    更令王妧恼火的是,当时莫行川说得一板一眼,完全当她是听不出暗讽的黄口小儿。

    她气不过,索性将路婴留下。

    至于她前往滁州的计划,直到她出发之时,路婴都被蒙在鼓里。现在看来,事情已经有了新的进展。

    她的麻烦似乎从未断绝。

    由小巷转入长街,人声渐渐喧哗起来。

    敞阔的崇茂馆在望。

    长街上的议论一进入这里,很快变作无声的目光交流。

    厅堂正中有个临时搭设的高台,台上一几一椅,几上摆着一只茶杯,椅上坐着一个闭目养神的青年男子。

    明亮温暖的灯火将他身上残留的风霜映照得分明。零落的发丝从他的发际垂落到颊边,长在额头和眼角的细纹没有因为他双目紧闭而完全舒展,他的嘴唇旁边还留着显眼的青色胡茬。

    和他不修边幅的仪容不同的是,他身上穿的布袍十分整洁。这也减轻了挑剔的客人对他的苛责。

    台下的客人成群。他们大多露出了相似的感动神色,有的甚至直愣愣地望着台上,若有所失。

    无人离座,无人高声。

    王妧踏入崇茂馆时,伙计将她引到台前的空位。

    她刚一落座,男子就像受到了什么触动一般,倏地睁开眼睛。空灵的目光在台下客人的脸上徘徊。最后,他将收回的目光落在手边的茶杯上。

    茶杯被人续上热茶,他捧起来,喝了一口。

    台上一声长叹,吸引了厅堂中所有人的注意。

    “红颜命薄如纸,情义二字却重于千金。”

    说书人一开口,脸上的细纹像是活了过来。只见他眉头皱起,用力一拍扶手,挺身走到高台正中。

    “那木莲小姐得知吴生在京城做了驸马,当下五内俱焚。一是才高八斗的状元郎,一是薄情寡义的负心汉,哪一个才是她日思夜想的意中人”

    音调铿锵,声声揪心。

    有动情者悄悄拿了罗帕抹眼。

    台上的说书人仍在讲述着,他口中身世坎坷的女子遭逢情郎吴生背约,又受恶舅逼迫,沦落风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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