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淡淡照在大大的红灯笼上。

    每一个灯笼的圆肚子上都书写一个大大的金色“张”字。

    灯笼分两排,环拱着最中间的大门,门额上巨幅牌匾里黑色木底上“翰林府邸”四个大字醒目而耀眼。

    一个花子沿门讨要,经过翰林府,远远站着望了望那四个大字,他不认字,但是那气派吓得他没有勇多踏上前半步去摇响那一对巨大的黄铜门环,他摇摇头,背着自己的乞讨口袋走远了。

    阳光落在对面的琉璃瓦片上,瓦片似乎比平时更璀璨灼目了。

    张翰林新娶的小姨太闲闲懒懒靠在一面雕花的窗下望窗外高天上的云彩。

    淡淡的棉絮云似有若无,无心无肺地撕扯着,漂离着,恰似在演绎着人世间的离合和悲欢。

    屋内火盆拢得很旺,空气温暖如春,她不像别人那样穿着厚厚的棉袄棉裤,那玲珑精致的身子裹在一袭新做的红丝绸旗袍里。

    脚上是一对儿旋木底子绣花鞋,淡粉色鞋面,大朵绣花把鞋尖包得密不透风。

    一根细长白腻恰如白玉的脖子亭亭地从大红色包裹中伸探出来。

    看面上,淡淡的夫人妆,唇红齿白,乌发高挽,整个人显得清新而迷人。

    衣衫肌肤时间总是散发着一股特别的香味。

    精巧的眉目间含着淡淡的笑容,瞅着那斜对面的琉璃翘檐,幽幽独坐,尖尖柳眉微微暗蹙,腮边的胭脂红灿灿如花开,樱桃小口轻轻启动,慢悠悠吟着一首诗“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身后一身翠绿衣衫不识字的婢女自然什么都听不懂,不敢打扰,静静立在身后替她轻轻捶打着一对秀肩。

    院子里走过一个大丫环,衣衫下柔软的****明显比昨天高了几分,身材也顿时被衬托得玲珑细致。

    “翠姐姐,你也穿胸罩了吗?真好看!”另一个丫环偷偷问。

    “是啊,你们都穿了,就剩我一个,难道我就不能学着做一个穿穿?不过悄悄跟你说,我发现穿上要比不穿舒适得多,这里感觉像有一双手在轻轻托举着。”

    “谁说不是呢——小姨太说了,等她心情好了要教我们学习缝制裤衩呢,据说那小小巧巧的一个角形底裤,穿起来能把人的身子衬托得更好看呢。就像小姨太的身材一样迷人!”

    “嘻嘻,你打扮那么狐媚干什么啊,是不是想着勾引大少爷呢?希望入了大少爷的眼被他收房做一个妾去?”

    “哎呀,小蹄子你胡说什么呀——”

    少女笑闹成一片。

    绣房里,姨太太们簇拥成一团,在观看绣娘们赶做的活儿。

    “这就是我选定的料子吗,裁剪出来了啊,快快缝起来吧,哎呀,这是不是有些窄了呢,我身子丰满,肯不敢太紧了——”

    “妹妹这你就不懂了,人家说了,这旗袍啊,讲究的就是一个紧字,那还不叫紧,叫合体,要妥妥帖帖地紧贴着身子穿出来才好看呢——”

    “四姐姐你快来看,我穿水红的不知道好不好呢?”

    “我选的是宝蓝,绣娘你这下摆的花儿快点绣起来吧,为什么慢腾腾的呢?”

    “哎呀,五姨娘,您就先让让吧,叫我先把这一身儿孔雀绿的赶出来穿上身吧,我可是排队排了好几天呢——”

    “哟,大少奶奶,你这话就差了,我们这些姨娘们呐,眼看着再不好好穿戴打扮就人老珠黄了,你们可不一样呐,你们青春年少,以后穿戴的日子还长得很呢——”

    “瞧瞧五姨娘这张嘴啊,永远都不饶人,我说什么了,倒是招来她好一顿编排呢——她要是老了,我们可要称老太婆了——”

    “真是有意思得很啊,自从这小姨太嫁进来,我们府里各房的丫环们成天都忙着做针线活儿,这还远远不够呢,连绣娘一个个都要忙死了。”

    “小姨太带来这么多好玩的东西,仅仅是那新式发式就够我们学习好一段日子呢。”

    女人们热热闹闹笑成一团。

    最中间的大卧室里,一个穿戴精致但是面相明显老相的夫人正在生气,地上已经躺着好些东西,枕头,手巾,鞋子,面巾,汗巾……五颜六色。

    丫环仆妇们噤若寒蝉静悄悄立在室内,没人敢劝也没人敢说半句话。

    “是老爷说要带她去?”

    老妇人沉声问。

    “是,老奴亲耳听到老爷吩咐管家去做安排,叫把那辆最舒适的马车备起来,多带些女子穿戴用度之物,还叫把车里铺的毯子换成最厚的,小姨太身子弱,骨头脆,万一颠着磕着都不好。”

    一个眉目和顺的中年仆妇赶快回答。

    “哗啦——”一声钝响,一个上好的渗色釉瓷盆摔在地上。

    花盆里本来养着一对彩鱼,现在水洒了,盆碎了,鱼儿受了惊吓,在地上乱挣扎,幸好它们是太太的宠物,就算太太一时撒气,也没舍得直接把它们砸到砖地上去,而是摔到了之前丢下来的枕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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