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泰安城出来一路向西,过陇州,出了剑门关,折向西南,蜀州在望。

    田冀带着一队蜀兵,衣不解带地押运着户部调拨的银两。事关重大,一路上行程匆忙,连带着许抚远一起没了风度,头发都打了结。

    进了蜀州地界,田冀舒了一口气。自己的地盘,总归是更加心安的。与他相反的是,许抚远的忧虑越发深重。

    田冀出身贫寒,没读过什么书,但是他早早就跟着张韬南征北战,在张韬退出一线战场以后,对南诏和西凉的战事,大多是田冀指挥的,也因此迅速在军方崛起,成为一道经略使。许抚远与其不同,当年张韬与赵陵结下盟约,许抚远是赵陵选出来帮助张韬的人。两人一文一武,多年来相处融洽。按照许抚远的身份地位,凌国建立时,不说三省的长官,六部的尚书至少要给上一个。只是出乎一众老臣预料的是,许抚远主动上书,选择留在剑南道,继续辅佐张韬。

    临时搭起的帐篷,虽然遮风挡雨,但也闷热的很。许抚远正独自沉思,田冀掀开帐幕走进来,嘴里叨咕着:“这鬼天气,简直热死人。越往南越闷热。偏偏还要看好这些银两,老子连口酒都不敢喝。”

    许抚远看他一眼:“忍着点吧,要喝酒,到了蜀州我出钱请你喝个痛快。”

    田冀颇感意外:“你老许出了名的铁公鸡,居然能说出这话来?”

    许抚远实在是没有兴致与他斗嘴,对他嘴里的铁公鸡不去计较。

    田冀道:“这一路走来,你老许的脸拉得比驴都长,要是让张帅看见,还以为我虐待你了。在泰安城的时候,你四平八稳我还能理解。毕竟是天子脚下。可是现在咱们要回到自己的地盘了,你怎么还是心事肿肿的样子。”

    许抚远被他气笑了:“那是心事忡忡,不是肿肿。没文化还学人家乱用成语,也不怕人家笑话。”

    田冀哈哈道:“我老田是没文化。但是没文化有没文化的好,至少老田不像你,想东想西,快把自己愁死了。”

    许抚远叹气道:“你一向是如此,说好听了叫大大咧咧不拘小节,说难听点就是没脑子缺心眼。你好好想想,咱们到了泰安城多久了,户部和兵部就算效率再慢,只是统计战功和制定抚恤金额的事,要得了这么久?咱们又不是没打过胜仗,什么时候被人这样拿捏过?”

    田冀道:“我也觉得反常,只是我以为是张帅的那个缺德儿子从中作梗,张帅要我稍安勿躁,我也就宽了心去喝花酒。话说起来,喝酒时京城守备叶重说,三皇子府上的长史,前些天自缢了,说是畏罪自杀,也不知道犯了什么罪。”

    许抚远心下了然。根据得到的消息,蜀州的人口买卖案。与三皇子府上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临行前听闻皇上让三皇子代巡皇庄,躬耕种田,既是惩罚,也是保护吧。皇家的颜面,终归是丢不得的。

    许抚远道:“泰安城的事,和我们没关系。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回蜀州将朝堂上的事,与国公商议一番。”

    田冀道:“都是些狗屁倒灶的事。那群王八蛋,老子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了。狗日的黄世仁,当初在军中还做过老子的亲卫,后来也不知道搭上了哪条线,硬是给他钻营出来个蜀州守备的位子。听人说,那混蛋家里富丽堂皇,吃穿都是顶级奢侈。原来是人口买卖的罪魁祸首。发这种丧良心的财,只是自杀真是便宜他了。”

    许抚远听着他侃侃而谈,内心苦闷。这个堂堂剑南道的节度使,有时候真是天真的过分。一个小小的蜀州守备,凭什么当如此大案的幕后主使。杀了他,只是为了不让他咬出不该咬的人。

    田冀继续吐槽:“也不知道张帅到底是怎么想的,放任这帮臭虫在自己地盘蹦跶了这么久。”

    许抚远不愿再听他乱讲,说到:“你要是真心拥护张帅,以后就切莫再提什么地盘之类的话。你要记住,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将蜀州称作张帅的地盘,你是生怕那些御史不给张帅扣一顶意图谋反的帽子吗?”

    田冀讪讪道:“不会的,皇上还给我封了爵,对咱们蜀地还是很器重的。那些人弹劾国公,不也被皇上拦下来了吗?”

    许抚远冷哼一声道:“那我问你,这次西征,你我都封赏颇丰,作为剑南道节度使的国公,可有半点赏赐?”田冀不说话了。“征西一战,西凉伤了元气,至少几年内都别想再起事端。巴渝两州的军寨修建的越来越靠南,南诏人想进犯,非常困难。这种情况下,蜀州城外驻扎的只知张韬不知皇帝的蜀军,到底会是皇帝眼中的国之精兵,还是寝食难安的心腹大患?”

    田冀倒吸一口凉气。

    许抚远没再继续说,给了田冀一个缓冲的时间。看他消化的差不多了,许抚远道:“蜀州,蜀军,蜀地。说到底现在是凌国的。国公这次下手铲除毒瘤,恐怕也是意识到了什么,下狠心壮士断腕。那些牵涉其中的将领官员,有多少是国公一手提拔起来的?这次由他亲手送上断头台,你以为国公就那么轻易为之吗?要想替你的张帅分忧的话,就安分守己,回到蜀州,你爱喝酒,我就陪你喝酒。这些年风里雨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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