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宗担心林延潮认为太子是不明是非之人,于是又道:“所幸太子天资聪颖,一日讲官讲巧言乱德一章,其中言‘以非为是,以是为非’,讲官又问太子何为乱德,太子言‘颠倒是非’,众讲官退下后,皆言此为圣明天纵。”

    林延潮赞许地点了点头,但他也知孙承宗等讲官,纯把没有当作有的来讲。太子天资如何,大家心知肚明。

    当年有一次宫中失火,穆宗皇帝惊慌不已。当时天子在他旁边拉着他的袖子道,宫里突然失火,说不定有奸人作乱,父皇不可处于火光明处,不如暂且藏于暗处。

    穆宗接受了他的意见。

    天子不过七八岁年纪竟有此见识,却从来也没听闻哪个文官大书特书。倒是太子稍有长处,孙承宗等文官恨不得传个人人皆知。

    孙承宗看林延潮的脸色稍缓,又道:“这李宫女专擅,太子不是不知,但怎奈对方是皇贵妃的人,而且太子母妃性命还在皇贵妃之手。师相眼下福王也已大婚,却仍留居宫里,若再放任皇贵妃如此,恐怕太子危矣。师相身为首臣,在此事上不可不劝,否则百官恐生议论。”

    林延潮看了孙承宗一眼,他现在也给自己来这一套。

    林延潮缓缓道:“稚绳,你的意思是劝本辅出言,效仿当初令潞王就藩之事,也使福王就藩之国?”

    “但是太子眼下境遇如何?圣明如天子难道不知吗?你说天子专宠于皇贵妃,但十几年前有一内臣名为史宾,以善书能诗文,知名于内廷,其人已已贵显,并着蟒袍侍御前已久。一日,文书房缺员,天子偶指史宾可补此缺,当时皇贵妃在旁力赞之。”

    “结果天子震怒,笞史宾一百,并逐之南京,当时皇贵妃伏于殿外,跪了一夜才释天子之怒。而这史宾直到去年才召还回朝。由此事可知,你要本辅现在帮太子就是害了太子。”

    孙承宗被斥,脸上不由青一阵白一阵。

    一旁方从哲,李廷机都是眼观鼻鼻观心,不敢说话。

    “师相,是学生错了。”孙承宗向林延潮道歉。

    方从哲,李廷机对视一眼,以往孙承宗常与林延潮争辩,但自为林延潮回朝,却恭敬多了。

    其实林延潮心知孙承宗说得有道理,这时候满朝官员心都在太子身上,林延潮身为首臣,在这个时候若不为太子说话,那么官员们必将矛头都对准他。

    若林延潮从于清议舆论,势必上疏拉太子一把,但此举在天子眼底等于站队太子。

    林延潮若不愿变法,可以站队太子,但若要握住权柄就必须顺从天子的意思。

    众人离去后。

    万历二十九年初,朝廷出了一件大事,工部都给事中王德完弹劾次辅林延潮。

    果真如林延潮意料的那样,官员们将矛头对准了自己。

    王德完说了几件事。

    一件事是乾清宫重建后,天子自搬回此宫以后与皇后没有同住此宫,反而与郑贵妃日日住在启祥宫中。

    皇后不仅一人独居乾清宫里,而且膳食服御都是减半,皇后因此抑郁成疾。

    天子如此薄待皇后,首臣林延潮却不知规劝。

    另一事,王德完言朝廷三大征用了近千万两白银,然后今皇太子及诸皇子册封、冠婚至今已用了九百多万两,冗费如此。林延潮在阁辅政,不知规劝,反而一意纵容天子。

    其三事,林延潮为相虽有救时之名,然而刚愎自用,不能容人,如兵部尚书石星,文渊阁大学士沈一贯先后与之不和而去。

    林延潮看了奏章简直无语,天子和皇后不住一起,关自己什么事,自己还能管皇帝家事。

    至于给钱皇帝,他也无可奈何。要变法就必须皇帝支持,要支持就要给钱。张居正不还拿了五百万两交好李太后。

    最后不能容人倒是真的。

    林延潮记得这几点都是官员们当年批评张居正的,现在用到自己身上了。

    但他知道王德完此疏一上,朝野上下骂声一片,但也有不少官员赞成。

    眼下国事已有好转,虽不掩己救时之功,然大权独揽,令官员们想起当年张居正专政之患。

    御史弹劾,按惯例即便林延潮身为宰相也要上疏辞官引避。

    而这时候邹元标,赵南星,顾宪成于东林书院发声,请林延潮请天子废除矿税,以为规劝天子之用。

    三君子虽没有直言林延潮不是,但在王德完弹劾林延潮后发声,其用意耐人寻味。

    而这时沈鲤正好从归德抵至京师。

    张居正为首辅时,为天子选了六位日讲官,当时分别是丁士美,何洛文、陈经邦、许国、申时行,王家屏。其中申时行是六位日讲官资历最浅的。

    而沈鲤呢?

    在天子为太子时,就作为潜邸讲官。

    潜邸讲官与登基后讲官是大大不一样的。

    因此连申时行的资历远不如沈鲤。

    申时行为首辅时候,在六部尚书中唯独沈鲤是唯敢与申时行对着干的。当时众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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