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停了。

    最后一丝气流也凝固在了半空,连树梢都不再颤动。

    天地间安静得可怕,仿佛连时间都在这一刻屏住了呼吸。

    云,散了。

    那遮蔽了苍穹三日三夜的厚重云层,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轻轻拨开。先是露出一线湛蓝,随即迅速扩散,阳光如同久违的贵客,洒落在这片刚刚承受过帝威洗礼的山河大地上,在青云宗琉璃般的瓦片上跳跃着金色的光斑。

    那些跪在山门外的大人物们,如同潮水般退去。

    来时浩浩荡荡,旌旗招展,飞舟横空,坐骑嘶鸣,气焰滔天,仿佛要将青云宗这小小的山门踏碎。去时,却是两股战战,步履踉跄。有人搀扶着几乎瘫软的同伴,有人低着头,不敢再看那高耸入云的天道阁一眼,更有人连飞遁的法力都提不起来,只能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下山道,狼狈不堪。

    每个人都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里衣湿透,紧紧黏在身上,后背那一片更是早已被冷汗浸透,在阳光下蒸腾起丝丝缕缕的白气。那不是热汗,是恐惧凝结成的冰,在帝威散去后才融化成水。不少人的脸上还残留着尚未褪尽的苍白,瞳孔深处倒映着那白衣身影的无敌姿态,恐怕此生此世,再难磨灭。

    青云宗山脚下。

    原本堆积如山的宝物——那些来自各大宗门、王朝、世家的“赔罪礼”或“觐见礼”,此刻已经被搬空。只留下被压平的草地和空气中尚未散尽的宝光灵气,诉说着方才的“盛况”。

    林琅天累得像条死狗一样,毫无形象地瘫坐在天道阁前那九十九级白玉台阶的中间段。他浑身酸软,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似乎都没有了。那身原本代表大乾皇主尊严的明黄色龙袍,此刻沾满了灰尘,袖口还被一件棱角锋利的奇石法宝划开了一道口子。他手里还死死抓着那一根不知陪伴他扫了多少年地的破扫帚,仿佛这是什么绝世神兵,能给他带来最后一点安全感。

    “呼……呼……哈……呼……”

    这位曾经统御万里疆土,一言可决亿万生灵生死的大乾皇主,此刻毫无帝王威仪地大口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汗水顺着他花白的鬓角流下,在下巴处汇聚成滴,吧嗒吧嗒落在白玉台阶上。

    但他的眼睛,却贼亮贼亮,死死盯着面前台阶上那堆积如小山的储物戒指。戒指材质各异,有古朴的木纹戒指,有剔透的晶石戒指,有漆黑的玄铁戒指,更多是金光闪闪、宝气氤氲的极品储物戒。神识粗略一扫,便能感知到里面那海量的灵石堆成了山脉,奇珍异宝的光芒几乎要透戒而出,各种灵药、矿材、功法玉简、丹药瓶罐……数不胜数。

    全是极品!没有一件凡品!能拿到青云宗山门下来的,谁又敢用次货充数?

    “发……发了……”

    林琅天哆嗦着嘴唇,干裂的嘴唇翕动着,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声音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颤抖。他伸出另一只空着的手,想要去触摸那近在咫尺的“宝山”,却在即将碰触到的时候又触电般缩了回来,仿佛怕自己的“凡手”玷污了这些圣物。

    “这辈子……不,朕上辈子、上上辈子加起来,也没见过这么多钱……这么多宝贝啊!”

    想他大乾王朝,统御疆土万里,子民兆亿,国库充盈,珍玩无数。但和眼前这堆由东荒近乎所有顶尖势力“进献”的宝物比起来。大乾国库?简直就是乞丐窝里的破瓦罐!

    “别嚎了。”

    一个冷淡中带着嫌弃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李长剑抱着他那柄从不离身的古朴长剑,斜靠在天道阁门前的蟠龙玉柱上。他依旧是那副灰扑扑的杂役服,头发随意束着,但眼神锐利如剑,此刻正一脸鄙夷地看着这位毫无形象的前任皇帝。

    “好歹也是做过皇主,见过大风大浪的人,能不能有点出息?眼珠子都快掉进戒指堆里了。”李长剑嗤了一声,“再说了,这些东西,是送给宗主的,是宗门的资产,跟你林琅天有半个灵石的关系吗?你也就是个看仓库的。”

    林琅天老脸一红,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梗着脖子,努力想挺起胸膛,却因为脱力只能靠在扫帚上,显得格外滑稽:“朕……我!我不就是过过眼瘾吗!长这么大……不是,活这么久没见过,开开眼界不行啊?!”

    他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声音也大了起来:“再说了!宗主亲口封的,我是咱们青云宗的杂役总管!总管懂不懂?就是什么都归我管!这些宝物入库、清点、登记造册、日常维护防蛀防潮……哪样不得我来操心?我提前熟悉熟悉业务,摸摸怎么了?又摸不坏!又不掉块肉!”

    李长剑嘴角抽了抽,看着林琅天那副“老子就是有理”的滚刀肉模样,翻了个白眼,彻底懒得再搭理这个掉进钱眼里的老家伙。他微微转过头,目光投向天道阁那高不可攀的顶层方向,那双平日看似平淡的眼眸里,此刻却翻涌着难以言喻的狂热与崇敬,仿佛朝圣者仰望神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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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人镇压一域,言出法随,万宗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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