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

    陆峥没回答,低头用力系上外套扣子,动作有点急,扣子扣错一颗,又沉着脸解开重新扣好。

    “你真要满城乱找?这会儿天都黑了。”邵沅还在劝,“要不我去她公寓蹲一会儿,你——”

    “她不会回家的。”陆峥打断他。

    邵沅一愣:“你怎么知道?”

    陆峥这才抬眼看他,眼底那点冷静是生生压出来的:“她要真想回家,就不会关机。”

    “我知道在哪。”

    邵沅愣了愣:“哪里?”

    “西岱岛那边。”陆峥说,“巴黎高等法院旁边那条街,靠塞纳河那一侧。”

    “那你确定她现在会去那里?”邵沅皱眉。

    “不确定。”陆峥冷静地承认,“但如果她今天要找个地方,让自己想起‘当年的自己’,八成会从那里开始。”

    说完这句,他再没耽搁,径直往外走。

    邵沅看着他背影,一边骂了一句:“操”,一边还是跟了上去:“我跟你一起——”

    “你去她公寓。”陆峥头也不回,“她要是回去了,第一时间告诉我。”

    “……行。”邵沅咬了咬牙,“你自己小心点。”

    陆峥抬手晃了一下手机算是回应,推门出去。

    靶场外头的风比刚才更冷,天已经彻底黑透了。

    巴黎冬天的夜来得快,路灯一盏盏亮起来,被薄雾糊成一圈一圈的光晕。

    他钻进车里,把暖气开到最低,导航上没有输入任何地址,只是顺手关掉了蓝牙,把车开上路。

    ……

    西岱岛岸边的风一阵紧似一阵。

    沿着高等法院旁那面石墙走到尽头,就是那段通往河边的窄台阶。

    夜色压下来,塞纳河在下面慢慢流,桥上的灯一盏一盏点亮,把水面切成碎掉的亮片。

    陆峥远远就看见了。

    她坐在倒数第三阶,背靠着冰冷的石壁,风从河面卷上来,把她的头发吹得有些乱。

    身边放着一个纸杯,杯口不再冒气,估计早就凉透了。

    他在台阶顶停了一下,呼出的白气在夜里散开,又顺着台阶往下走,脚步不算轻,却也没刻意压着。

    听见动静,顾朝暄侧了侧头。

    灯光从上面打下来,落在他肩线上,整个人有种从夜色里被勾出来的清晰。

    陆峥在离她两级台阶处停下,看了她一眼,开口很自然:“不冷吗?一个人待在这儿。”

    顾朝暄没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视线在他身上停了两秒,问:“你怎么来了?”

    “来找你。”

    他往下走近一步,和她只隔着一阶的距离,这才看清她的脸。

    眼尾那一圈淡淡的红还没退下去,睫毛上沾过一点潮,皮肤被冷风吹得发白,反倒衬出眼睛那层倦意和薄雾。

    陆峥眉心轻轻一拧:“你哭了?”

    顾朝暄抬眼看他。

    灯光在她瞳仁里颤了颤,她没急着否认,也没逞强,说出口的话平平淡淡,却带着一点明显的疲惫:

    “陆峥,项亭亭来找我了。还带着一位跟我同姓的顾小姐。”

    “嗯。”陆峥应了一声。

    他没有问“然后呢”,也没有立刻让她把那场对话复盘一遍,看着她那双还没完全干透的眼,单膝在她面前蹲下来。

    石阶很冷,膝盖抵上去时,他连眉都没动一下。

    手伸出去之前,他停了一下,像是给她一个拒绝的机会。

    见她只是看着他,没有躲,指尖才轻轻落上她眼角,带着一点被冬夜冻得发凉的温度,替她把那一小道泪痕拭掉。

    这个动作温和到克制,既不亲昵,也谈不上疏离,更像是他努力在所有界限之内,能做的那点仅存之事。

    “我大概还是不太适合做那种‘大度的当事人’。她们说了很多好话,说她们都是有苦衷不是故意丢下我,说老人在等我,说我还有整个谢家……好像我只要点个头,就能把前面二十多年都当没发生过。”

    “可我做不到。她们现在突然觉得我重要了,就来敲门;之前那些年,我在杭州,在监狱,在巴黎,她们哪怕随便打一通电话给我都没有。”

    “我知道你们都觉得应该往前看。可我不是没往前走,我走得很快,我走得甚至比所有人都快。只是那些东西……它不会因为我走快了,就自动消失的。”

    话说到最后一句,她嗓子有点发紧。

    过往那些事如同一场怎么也停不下来的黄梅雨,年复一年地在她心里潮着,积在看不见的暗角,不吵不闹,却一点一点把她心底那棵本该朝着阳光往外伸展的树,从根须开始泡软、长霉、烂掉一截又一截。

    她看上去能笑、能开玩笑,能谈项目、能跟投资人对线。可那些年一步步踩过来的污水、碎玻璃和冷眼,她一件都没真的忘掉。

    陆峥安安静静听完,手还停在她眼角附近,指腹轻轻收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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