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可能会心疼地哭起来,父亲也许会勃然大怒,骂我不知足,或者他们会急切地追问细节,劝和……我甚至在心里卑微地期待着一丝理解和支持,哪怕只是一句“闺女,你受苦了”。

    然而,什么都没有。

    几秒钟漫长的如同一个世纪。然后,我听见父亲重重地咳嗽了一声,拿起酒杯,猛地灌了一口。母亲慌乱地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子菜放到我碗里,声音干涩:“瞎……瞎说啥呢!快,吃饭,菜都凉了。”她的眼神躲闪着,不敢与我对视。

    弟弟田小勇把头埋得更低了,几乎要埋进碗里。他媳妇则一脸紧张地看着公婆,又偷偷瞄我一眼,迅速移开目光。

    没有安慰,没有询问,没有支持,甚至连反对的声音都没有。只有一种近乎残酷的沉默,和一种急于掩盖尴尬、粉饰太平的慌乱。他们用行动告诉我,他们拒绝接收这个信息,拒绝承认他们引以为傲的女儿的生活其实是一团糟。我那个“成功”的形象,对他们而言太重要了,重要到他们宁愿选择视而不见。

    我的心,一点点地沉下去,沉进一片冰窖里。比和李强争吵时更冷。原来,我所以为的避风港,其实根本无法容纳我的不堪和失败。我在他们眼里,或许从来就不是一个有血有肉、会痛苦会迷茫的女儿和姐姐,而只是一个叫做“出息”的符号,一个用来满足他们面子和虚荣心的漂亮标签。

    “我……我吃饱了。”我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音。我逃也似的离开了饭桌,冲进了我出嫁前住的房间。

    房间还保留着以前的样子,只是家具更旧了。我靠在门板上,浑身脱力。眼泪终于忍不住,汹涌而出,却又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窗外的月光透过玻璃,洒在老旧的书桌上,那里还放着我高中时的合影,照片上的我,笑容灿烂,眼神清澈,对未来充满憧憬。可现在,我却觉得自己像个无处可去的孤魂野鬼。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轻轻敲门。是弟弟田小勇。

    他端着一杯水,走进来,把水放在书桌上,然后局促地站在一边。我们姐弟俩,很久没有这样单独相处了。

    “姐……”他欲言又止。

    我用袖子擦了擦眼泪,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没事,你出去吧,我想静静。”

    小勇却没有动。他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姐,其实……我知道你不容易。”

    我诧异地抬头看他。

    月光下,小勇的脸上没有了平日里的憨厚和顺从,反而带着一种深刻的疲惫和无奈。“李强哥他……前阵子是不是又去赌了?输了不少吧?”

    我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你怎么知道?”

    小勇苦笑一下,拉了把椅子坐下,声音压得很低:“咱村在省城打工的人不少,有跟李强哥一个圈子的。风言风语,早就传回来了……爸可能也听到点风声,但他不信,或者说,他不愿意信。”

    我如遭雷击,呆呆地看着弟弟。原来,他们并非一无所知?原来,所谓的“圆满”底下,早已暗流涌动?

    “姐,”小勇的声音带着苦涩,“你不是一个人在心里苦。咱家……也没你看上去那么好。”

    他告诉我,父亲年前体检查出了不小的毛病,但一直瞒着,怕花钱,更怕给我添麻烦,硬撑着。母亲的风湿病今年厉害了很多,阴雨天就疼得下不了床,却从不在电话里跟我说。而他自己,那个看似老实巴交的弟弟,因为轻信朋友,和人合伙包工程被骗了,欠了一屁股债,媳妇天天跟他闹,他不敢告诉父母,更不敢向我这个“风光”的姐姐开口……

    “爸为什么拼命在外面夸你?”小勇看着我,眼神复杂,“因为你是咱家最大的脸面啊。你好了,他才能在村里抬起头,才能觉得这辈子没白熬。你要是倒了,这个家……就好像真的没什么指望了。”

    “可是姐,”他顿了顿,声音有些哽咽,“我今天看你那样说,我心里……特别难受。我突然觉得,我们都是一样的人,都在死要面子活受罪。你撑着省城的场面,我撑着家里的,爸撑着他在村里的……我们都活得挺累的。”

    小勇的话,像一把钝刀子,一点点割开我一直以来所以为的真相。我以为我是唯一的演员,在孤独地表演着一出幸福的戏,却不知我的家人,也全是这出戏里的角色,配合着我,也绑架着我。我们互相扮演着对方希望看到的样子,维持着一个脆弱无比的平衡。

    所谓的团圆,所谓的亲情,在巨大的现实压力和根深蒂固的面子观念面前,竟然如此不堪一击。我原想撕开假面寻求一丝喘息,却发现假面之下,是更多张疲惫而麻木的脸,他们和我一样,害怕真相,害怕失去这用尽全力维持的、看似平静的生活。

    那天晚上,我没有再出去。父母也没有再来打扰我。我们默契地维持着一种诡异的平静。

    第二天一早,我以公司有急事为由,提前离开了槐树庄。母亲给我装了许多自家种的蔬菜和土鸡蛋,父亲依旧沉默着,但眼神里似乎多了些我看不懂的东西。小勇帮我把东西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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