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16日,文代会正式闭幕。

    方言在燕京呆了半个多月,也是时候该回陕北了,于是到《燕京文艺》编辑部结账。

    王洁坐在桌子前,拿着一支笔替他算账。

    按照干部出差标准,算了往返差旅费,每天补助两块钱,还给自己买了回陕北的硬卧票,甚至以硬卧的标准,补了来时的差价。

    算下来,竟然差不多有四十多块钱!

    王洁到会计那里给方言领了钱,又给他开了证明,证明自己在《燕京文艺》的改稿确有其事,等回到陕北,要把这个交给大队。

    忙完一切,方言把3包桃酥交给王洁,让她跟编辑部的人分着吃,然后离开了小楼。

    这年头,点心有蛋糕、桃酥、萨琪玛、绿豆糕、江米条等大众货,既要钱,也要粮票,像蛋糕、江米条,6毛5一斤,要6两粮票。

    而桃酥就更贵了,要7毛2一斤。

    杨霞给他的大团结,让他买了8包桃酥,一包一斤,再加上从鸽子市场里买的粮票,完全够一个普通家庭一個月的菜钱了。

    1包留在家里,剩下4包带回大队。

    临走前的最后一个夜晚,杨霞给了一张澡票,方言到澡堂子泡了澡,理了发,一身干净地回来,餐桌上摆着奢侈的酱油猪油拌饭。

    吃完这顿,竟然破天荒地还有夜宵。

    泡了4杯麦乳精,全家四口聚在一起,一边聊天,一边分吃着桃酥,其乐融融。

    吃饱睡足,第二天就要出发去火车站。

    方红身为挂面厂劳模和先进,罕见地请了半天假,和杨霞一起把方言送到了公交车站。

    “岩子,这钱你拿着,放好了。”

    杨霞左右张望,小心地拿出一张大团结。

    “妈,我自己有,不用给我钱,再说了,上次您给我的钱,我都没花完。”

    方言不仅推脱,甚至想从《燕京文艺》给自己的补助里,分出一半,补贴家用。

    “家里要什么钱,穷家富路,你就带上吧。”方红强硬地把钱塞到他的手里。

    “你姐说的对,路上别委屈了自己,吃点好的。”杨霞道。

    方言就当从稿费里支出这笔钱,点头说:“妈,姐,你们也别替我操心,我年前肯定回来,到时候,咱们一家一起过大年。”

    “好,路上注意安全,我们等你回来过年。”方红搀着杨霞,两人目送他坐上公交。

    “妈,姐,回去吧。”

    方言把头探出窗,挥了挥手。

    双方就这么互相挥着手,一直到消失在彼此的视线当中,眼眶情不自禁地红了起来。

    红得,像天上的太阳。

    早晨的燕京火车站,照样人流密集。

    方言护着行李,走在月台上,就见乌泱泱的人群中,突然举起了一只手,左右晃动。

    “小方同志,这里!”

    “咦。”

    方言透过人群的缝隙,看到伸手的是陆遥,在他的周围,是来时同行的陕北代表团。

    “可不能再喊‘小方同志’了。”

    贾平洼提醒了一句。

    虽然彼此的年龄相差很大,但要按出道的时间来算,大家在文坛算是一个辈分。

    “我当然知道,我就是怕喊了‘方言’,到时候整个火车站要暴动,把方言给围起来。”

    陆遥半开玩笑道。

    “夸张了。”

    方言扬了扬手。

    “也许火车站会有一瞬间的暴动,但看到方言这么年轻,很难相信《牧马人》出自他的手笔,只会以为碰巧是同名同姓。”

    贾平洼不丁来了一句。

    “是啊,谁又能想到,恰恰就是这个年轻人写出了《牧马人》。”胡采投去欣赏的目光,“小说我在文代会看了,写得很好。”

    方言道:“也不完全是我一个人的功劳,《燕京文艺》的老师们给了很多建议。”

    “但‘反思文学’,总归是你想出来了吧。”

    “是啊,这个‘反思文学’,伱当时到底是怎么想的?是写《牧马人》的时候就想好了?”

    “跟我们说说吧。”

    “………”

    陕北代表团里的一个个,围着方言,你一言,我一语,和他讨论反思文学这股新浪潮。

    陆遥眼神炙热地看着这个在文代会横空出世、名动燕京的作家,说不羡慕是不可能的。

    文代会只是个开始,接下来才是高潮。

    全国的报刊很快就会不遗余力地宣传他和《牧马人》,包括自己担任编辑的《延河》,包括整个陕北文学界,都会配合《燕京文艺》,掀起他提出的“反思文学”的思潮。

    到时候,天下无人不识方言!

    这才是真正的“一文天下知”!

    “嘟!”

    “嘟嘟嘟!”

    汽笛声响了起来,火车车轮转动着,穿过浓浓的烟雾,开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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