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炎炎,蝉鸣不断。

    都督府后宅,萧望之看着苏云青离去的背影,微笑道:“虽然这位苏检校一句没提你的事情,但我知道他心里很惋惜。”

    坐在旁边的陆沉好奇地问道:“为何惋惜?”

    “因为你虽然还挂着干办的身份,却已经被我征召入都督府,将来必然会在军中晋升,不可能再按照织经司的安排前行。如果你愿意的话,他肯定会让伱执掌织经司来安衙门,将来再由你接任淮州检校。如果你足够出色,他甚至不介意主动让贤,回京城或者去靖州。”

    萧望之颇为罕见地感慨着。

    陆沉迟疑道:“不至于吧?”

    萧望之摇摇头,淡然道:“苏云青单论能力远远不及秦正那个老狐狸,但是他对大齐足够忠心,从来不将自身的荣辱得失放在心上。广陵细作案结束后,他本来可以凭借这个功劳往上升一级,从淮州检校擢升为从三品的提点。”

    陆沉想起在广陵城那家织经司开设的小酒馆里,苏云青曾经提过这件事。

    按照苏云青的说法,此事最终未能成行,是因为织经司内部有人嫉恨他,所以最后他选择主动退一步。

    萧望之目光温和地看着他,缓缓道:“从我掌握的消息来看,秦正并未采信那些人对苏云青的攻讦,依旧要提拔他。但是苏云青主动将功劳让给了你,所以秦正才会将你从一介白身提拔为织经司干办。”

    陆沉微微一怔。

    他没想到这件事居然还有这样的转折。

    原本以为这是织经司提举秦正对自己的赏识,现在想想也觉得不合常理,秦正又非詹徽或者萧望之,怎么可能在压根没有见过面的情况下,直接委任自己为干办?

    如今他已经知道,干办在织经司内部的地位很特殊,从来都是提举的亲信担任。

    秦正之所以做,无非是因为对苏云青的器重和信任而已。

    一念及此,陆沉不禁喟然道:“先前苏检校想让我去北地潜伏,我确实不想这么做,如今看来真的欠了他一个人情。”

    没有干办这个身份,他也就无法那般顺利地插手广陵的城防。

    萧望之道:“你怎会欠他的人情?不提广陵那边先后数次的收获让他在秦正心里的地位愈发稳固,光是眼下这一次,你又帮他钓出军中一条大鱼,这份功劳足以让他远远甩开织经司其他三位检校。认真说起来,苏云青欠了你很大的人情,将来若有必要,你可以找他帮忙办几件事。”

    陆沉脑海中浮现陆通对苏云青的评价,能够得到他和萧望之近乎相同的论断,可见这位淮州检校确实值得信任。

    萧望之又道:“当然,前提是你让他办的事情不出卖大齐的利益。只要不触碰这一条,若是朝廷内部的纷争倾轧,他肯定会出手助你。”

    “我明白了,多谢萧叔指点。”

    陆沉颔首应下,又感慨道:“我只是没有想到,堂堂京军南衙都指挥使竟然会是伪燕察事厅的暗子。”

    听闻此言,萧望之先是摇头笑笑,然后意味深长地说道:“京城的水很浑浊,远比你想象得更复杂,所以你爹才将你留在淮州,不想你接触那些蝇营狗苟。相较而言,边军还能保持一定的纯洁性,至少陈澜钰他们几个,不会像徐温一样自甘堕落。”

    “真真是……人为财死。”

    陆沉轻声一叹。

    他其实事后才想明白,萧望之那天不仅是要让他露脸,还有另外一层打算,那就是让他提前将计划告知众将,然后由萧望之的亲卫和织经司的精锐相互配合,盯着当日所有参与军议的武将。

    随后便发现定威军都指挥使徐温的异常。

    不过在萧望之的叮嘱下,织经司没有阻止对方传递情报,甚至没有去拔掉城内那处属于察事厅的暗桩,只是悄无声息地加强了监控。

    好在只有一个徐温,其他人都没有发现问题。

    这多少让陆沉有些宽慰,如果京军三位都指挥使都有问题,那他觉得这场仗没有任何打的必要,萧望之只用守着淮州这一亩三分地就行了。

    “徐温的问题不一定是偶然。”

    萧望之忽地沉声道。

    陆沉目光微凝,很快意识到他的言外之意,不禁皱眉道:“萧叔是说,是有人刻意让徐温带着定威军北上?”

    萧望之目光深邃,缓缓道:“很有可能。”

    陆沉想起广陵城中的顾家,以及顾子思和顾均烨背后的那位工部屈侍郎,心情不由得沉重起来,将这件事对萧望之简略说了一遍,然后正色道:“朝中究竟还有没有好人?”

    萧望之哑然失笑,摇头道:“倒也没有你想得这么夸张。朝中格局极其复杂,不过可以大致分为几部分,其一是当年南渡的皇室和权贵,其二是南方本地世族,其三便是近些年逐渐起势的新贵文臣,其四则是军方的力量。这些派系纷争倾轧不断,才给了伪燕察事厅和景朝探子见缝插针的机会。”

    陆沉知道这些都是非常宝贵的分析,认真地牢记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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