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此一事,整个苏家人的念想都被颠覆了,从前的寄望都不必了,未来的设想也要一抹而尽、重新勾勒了。

    或者说也不必勾勒了。

    又是一段寂静又昏沉的时光,苏清石想尽办法安抚着二姐的情绪,至于父亲,还是过着与安济为伴的日子,更加沉默少言。

    姐弟二人每天还是到鱼塘那里挖垄改土、翻埋绿肥,十多天过去也没有什么交流。如今苏瑶更是打定了一件事,弟弟前途未卜,鱼塘更要守好了。从前想着他有了铁饭碗,成亲时这方鱼塘有里有面,是苏家人的根本营生。今时一看,得是年年攥好收成,不然能不能娶媳妇都是问题。

    不过经历了那晚心绪雷霆之后,苏瑶也认真想着苏清石说过的话,且不说是否用对地方,弟弟倒也没有混日子,非要找安慰的话,这就是安慰了。

    苏瑶早看出来这些日子苏清石硬撑着,他的心思也根本不在家里,只是那晚过后整个人战战怯怯。事情终归是要拐个弯,总跟在自己身后撒肥不是长法。

    “你去找大姐,看她能不能帮你。”

    “我不去,连你都这样了,大姐还不得……”

    “我哪样了?你认不认错!”

    “姐,我成天跟着你,除了撒肥就是认错,这从何问起呀!”

    苏瑶白了他一眼,“你要做生意,动鱼塘想也别想,除非大姐他们家愿意借钱给你。”

    “大姐他们家”五个字,透着深深的距离感,于苏家而言,不只是嫁了外姓人那么简单,这里面另有一些让人不愿回首的往事。

    七年前,经人介绍,苏瑾与二津村大户徐家的长孙徐海风眉目相投,本是一桩你情我愿的和美亲事,但苏广志的做法至今仍让源一村的人觉得不可理喻。

    那是一九七八年,苏广志直接向徐家喊出来五千块的彩礼钱,莫说当年,即便放在现在也是个夸张的数目。

    此间经过不少疏通,但苏广志一口咬定没得商量,在苏清石的记忆里,那是苏广志最硬气的时刻,但却用错了地方。徐家虽是大户,但也只是人丁兴旺,各家各户多也是桑渔营生,当时不知发动了多少亲友才凑出来五千块钱,这也很伤苏瑾的心。

    自此之后,徐家人看苏家已然生了深深的芥蒂,相隔二十多里,但终年来往甚少。只有春节时拜个年,茶还未温便离去了。

    婚后短短两年,徐海风的花木生意陡然风生水起,并且建起来大厂。他从外地引进紫荆、国槐,初加工半加工之后销往各地,一时间在津古源声名大噪。反过来,源一村的人私下里开始嘲讽苏广志,说他拿了芝麻丢了西瓜。

    苏清石不知别人怎么看徐海风,但他觉得这个人非常小心眼。那五千块钱像是结下了梁子,自那之后苏徐两家的往来,一笔一笔就像过账一样。一开始的时候二姐会送去一些鸭蛋鱼干,徐海风知道后便会派人送来几块钱,苏瑶觉得太没意思,索性不再掺杂任何物质往来了。

    “清石,你不想这样在家里待着,我也不想你还是跟屁虫一样。我和你一起去找大姐,成还是不成,再多的我管不了了。”

    一听二姐要同往,苏清石立时点起头来。

    晌午过后,苏清石蹬着自行车载着二姐,奔向二津村。

    苏瑶望着沿途原野,满目看到的都是收成,对她来说这是莫大的满足。可一个转念她又不禁在想,上大学也好、做灯饰也罢,眼前的葱翠都不是弟弟心中的世界。鸟有鸟的枝、雀有雀的巢,人所承心苦、皆赖心所好。

    ……

    徐家的宅院不同寻常,同为两层,但却不是旧时的干栏建筑。干栏建筑一般是上层住人、下层饲养,而徐家的上下层都是为人的起居而打造,上层住人、下层餐客,更像西式的小洋楼。外延出来的一个大院子,粗略看来快有半亩了。

    仅从相貌上看,苏瑾便没有苏瑶那般温和,瓜子脸、尖下巴,眉梢剑直,干练之外,带着一种不好接近的威色,她就是苏清石从小最怕的人。

    此时,徐海风还没有回来,儿子徐恭也,今年五岁,正在院中玩耍。之所以取这么个名字,乃是徐家老爷子据说早些年间做过师爷,对长孙之子的名字格外上心,要有古风还要有传统文化内涵。“之乎者也”选了末位显得谦逊,“温良恭俭让”的恭字,正也是谦逊,一家人都觉得这名字好极了,简直道尽文化内涵,颇有大家子弟之风。

    苏瑶毫不拖沓,恰好徐海风不在,有些话说起来更方便一些,很快便道明来意。果不其然,苏瑾对着苏清石便是一通劈头盖脸,那天没能从父亲那里爆发的风雨,此时变本加厉浇了更透。

    苏清石心想,这也就是大姐不掌家了,这种程度的事要是发生在那个年头,一顿竹棍下来再捱上两天饿,是跑不掉的。

    从头到尾苏清石一言不发,这事自己处处是亏,断无顶嘴半字的底气。好在是苏瑾也不像当年那么不饶人了,苏瑶的言语也夹杂着无奈和说服,事已至此,气不消又能怎样呢。

    而后苏清石便被撵到了院子里,看着外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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