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县城内,一处营帐内,一声暴喝打破了平静。

    “这凉州土狗真是欺我弘农无人否?”

    伴随此话的,是手拍案几的怒骂声,以及酒瓮砸在地上的破裂声。

    却见这处营帐正处在陕县城内的东南角,旗帜杂乱,看着就不像是关西的经制之兵。

    而实际情况也正是如此,咆哮此话的正是羽林郎杨众。

    杨众是弘农杨氏出身,和杨彪是同一辈的,与杨彪有共同的曾祖,换言之已经分化四代了。

    也正因为关系疏远,在杨彪谋逆案中,杨众这一系并没有受到多大的影响,但自董卓那班凉州武人上台后,就开始对他们这些关中人全面压制。

    就拿现在的杨众情况来说,他现在不仅要自己带着家兵部曲协防弘农,还要受城内那刘雄的气。

    那刘雄不过是关中蓝田的一猎户,只不过被郭汜赏识就人五人六的居自己之上,不仅克扣自己营中的补给,还尽给一些陈粟烂谷给他们吃。

    今日,杨众照例接收了一批补充来的军资,看到那满车猪狗都不食的烂粟,整个人都血冲脑子。

    不是被左右劝了下来,他非要找那刘雄理论不可。

    被拦住后,杨众心里苦闷,一个人在帐内喝酒,这酒浇愁,那是越喝越上头。

    最后,才有了他这番砸碎酒瓮,怒骂凉人的胆子。

    那刘雄能如此对待自己,没郭汜那些人授意?何敢?

    这个时候,听到帐内的动静,一名头戴鹖冠,英姿勃发的武人入帐了,他一进来就闻到浓重的酒味,看到自家族长已经醉醺醺成这样,心里叹息。

    而杨众自觉得还特别清醒,他看见来人后,比着手,醺道:

    “阿泰,坐,与我一起喝。”

    来人正是杨众的部曲亲从将杨泰。

    杨泰叹了一口气,对杨众道:

    “主上,这样下去不行呀,田里的麦子再不收,就要烂在地里了,到时候一年辛劳白费了不说,就是来年该如何度呢?”

    杨众又抱着一瓮酒揽在怀里,摇着脑袋,苦闷道:

    “我能如何?我能如何?那刘雄不放咱们走啊。”

    说着,杨众又抱起酒瓮,哗哗痛饮,直将衣襟打湿。

    原来杨众他带来的这批家兵其实都是自己田庄上的农人充当的。那郭汜来到弘农后,就让各家带兵前来支应,而他杨众也带着二百来农奴、僮客前来。

    本来当时是四月,还不算太耽误农时,可眼见着到了五月,上面依旧不放他们回去,这下子地里哪还有人能割麦?

    杨众这一家不比杨彪他们家大业大,传到他们这里,实际上也就是个地方土豪的水平,手里这两百来人就已经是杨众的全部丁口了。

    其实说来也怪杨众自己,谁让他上赶着要攀附郭汜,却不想人家压根看不上他。

    现在上又上不得,走又走不得,只能在帐内喝闷酒,颇孬。

    杨众这边最多是喝喝闷酒,但杨泰其实早就知道外面的农奴、僮客们已经是群情激奋了。

    他们和杨众在乎的不是一件事。

    杨众觉得被羞辱是因为刘雄那边竟然给他发陈粟,这种东西猪狗才食的也发给他吃?但他的农奴们却不觉得这事有问题,因为他们平日吃的就是这些东西,甚至还要好些。

    但他们却对地里的麦子要烂了而忧心忡忡,因为如果麦子真烂了,损失的其实就是他们。

    不将足量的米租上交给族里,他们这些人就得卖儿卖女。

    如是,外间群情汹涌,直郎朗着要回乡,他们不敢直接找杨众,于是就托杨泰帮忙问问。

    了解情况的杨泰知道再不给个说法,他们这支队伍就要崩溃了,所以在帐外很是踌躇了一会,他才入内。

    他组织了一下,小声问道:

    “主上,听说对岸出现了贼兵,你觉得我们能不能在这个上面来点办法。我们去和刘雄请令,就说去河上巡防,到时候出了城咱们直奔回乡?”

    杨众听了这话眼神亮了一下,但随后又摇了摇头,他道:

    “且不说对岸最多就是些饿疯了的蛾贼群盗,就是真是什么泰山军,那刘雄都不慌。咱们都是弘农人,这陕县以东河段有三十六滩之险,贼便是有船也难过,更别说没船了。咱们去请令,那刘雄一定拒绝。”

    但杨泰还是坚持道:

    “主上,东段难渡,但是西段呢?如今贼趋大阳,要走也走大阳津这边啊。咱们都是本地人,熟悉水情,知道那条河岸水潜,主上去和刘雄说,一定可行。”

    但杨众还是摇了摇头,说了一句:

    “那刘雄下里人,我不屑见之。”

    此时杨泰气急了,他明白自家主上是不想去刘雄那里受骂,但你最多也就是受顿气,总好过外面的大伙家里都饿死吧。

    于是,杨泰也硬邦邦的回了句:

    “既然这也不行,那也不可,索性直接串联各家,咱们一并劫了仓粟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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