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朱瀚一揖,声音温润:“王爷唤我,有何教命?”

    朱瀚不急不缓:“坐。”

    孙彦同依言坐下。

    朱瀚把那卷从永通暗室取来的油纸轻轻展开,摁住四角:“孙外堂,这图你可认得?”

    孙彦同目光在图上掠过,停了停,抬眼,仍旧温声:“不认得。”

    “顾慎。”朱瀚偏头,“这图是谁交你?”

    顾慎笑了一声,唇角无血色:“有人从府衙带来。我不见他,他只让永通的人转过手。”

    “永通的谁?”朱瀚追问。

    “顾履安。”顾慎淡淡道。顾履安睁开眼,没有否认:“有这回事。”

    朱瀚手指轻轻点在图上:“孙外堂,图上每一处路线旁都有‘验关’二字。这‘关’,是哪位官?”

    孙彦同目光只是一瞬的闪烁,随即平静:“府城验关多由各司廪门署名,不归我管。”

    “可这‘彦’字的勾笔很熟。”

    朱瀚的语气依旧平淡,伸手从袖中取出一张缩小的字帖,正是孙彦同几日前的批文,勾笔、收尾、转折,一模一样。

    他把两纸迭在一起,轻轻一照,细微的笔意重迭。

    孙彦同沉默了一阵,忽而笑了:“王爷真会做文章。”他收了笑,目光直直看过去,“王爷要的是什么?”

    “不是你的‘要’。”朱瀚道,“是百姓的命。你写字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一包药会换来几张裹尸布?”

    堂上安静,连炭火噼啪都显得突兀。

    半晌,孙彦同挪了挪袖口,低声道:“我只盖了两次字。从前的账,与你我都无关。”

    “从前的账,你可以不还,”朱瀚看着他,“这两次,你要还。”

    他将那两块屋脊上取下的小木片放在案上,刻字“百两”“西陵”。

    孙彦同的目光终于凝住,不再滑开。

    他看着木片,像看着一条细细的、牵着自己脖子的绳子。

    “各位——”他吐出一口气,似是下了决心,“我说。”

    夜色渐沉,堂上灯影如水。

    孙彦同坐在案前,侧脸被灯火勾出冷硬的线条。

    他抿了一下唇,像把话从喉咙深处一寸寸拽出来。

    “先前我只与账目沾过边,”他低声道,

    “两个月前,有人托同源行送来一封短札,说要在府城外‘聚义仓’开一条‘夜路’——专走季尾药、积压药、混杂药。夜路要过城中验关,需有一纸过签。我推了两次,他又送来一封信,上写‘借灯’二字。”

    朱瀚的眼睛在烛光里微微一亮:“借灯?”

    “是码头暗语。”孙彦同点头,“西陵驿的夜船靠岸,若码头头目愿意替货避查,便在橹尾挂一盏斗笠灯——远看像借人家窗前的灯火。自那之后,每逢月末、月中,都会有两拨车,从聚义仓出,绕城北巷去西陵驿。出城牌子上写的是老米、盐卤,车底才是药。”

    “谁牵的线?”

    “顾履安与顾慎对外接货,城里内外的押关签由我呈上——只两次。”

    孙彦同顿了顿,“我知道,这是脱不得的罪。我认。”

    朱瀚不安慰,也不冷笑,只问:“今晚呢?”

    “今晚十一更,‘借灯’。”孙彦同抬眼,“西陵驿东端小码,换船三只,落水处有浮板暗仓,货在板下。”

    童子在旁“唰唰”记下,抬头道:“王爷,我们可以先一步埋伏。”

    “嗯。”朱瀚点头,“孙外堂,你得跟去。”

    孙彦同低声应了句“是”。

    案后屏风轻响,温梨抱着那只细口铜壶,走出一半,终于停在灯影外,她的目光像落在谁肩头,又像落在远处的风上:

    “你们若去,别只看灯。水上人识灯,也识影。桥下波影里的人影与灯影反着来,他们看这个。”

    “有法子?”朱瀚问。

    温梨把壶放在案角,指尖在壶口拂过:“把灯火压小,影子便短。敌人看影认错时辰,便会误会你们站得远。”

    童子眼睛一亮:“我明白。”他折了两截烛芯,用指甲尖挑出半缕,点着,又掐灭,只留一点红星星似的火。

    朱瀚起身:“校场这边交给你。再派快人去邻县报信,让他们也在桥上守着。我要去趟西陵驿。”

    “王爷。”童子压低了嗓音,“保重。”

    朱瀚“嗯”了一声,甩袍而起。

    堂外风刮得旗帜猎猎,夜色正浓。

    他跨出门坎的那一步,背脊挺直,像把刀插进这夜里。

    校场的热气一直没退。夜色压下来,棚下却更亮,灯火挨着灯火,照得每一张脸都清清楚楚。

    童子把“茎丝对照法”的图钉在木柱,他捧着一束细绳,笑着将绳环递给乡里的里正:“你们绕着去教,拿着绳套,别怕套错。错了当场对。”

    一个年轻汉子挤过来,手里举着一包药,眼神慌张:“小官爷,刚换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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