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眉宇之间一片漠然,长睫低垂,墨发披散,有一种抽离世外的冷淡与高远,专心致志的吹奏着云风篁不知道的曲调。

    凄凉又淡漠。

    似沉沦其中,又似超然之外。

    复杂难言。

    云风篁漂浮水上,茫然而无措,只下意识的抓紧了手中锦帕。

    良久,这一曲终于结束,淳嘉放下玉笛,缓缓张目。

    云风篁也抬起了头四目相对,恰一阵夜风过,掀动墨发飞舞,花瓣乱坠,拂过淳嘉毫无表情的面庞,清冷森寒,如真如幻,竟不似人间帝王,叫人疑心是天上谪仙偶然驻足枝头,下一刻便要倏忽不见。

    自然下一刻他没有不见,只是注目云风篁面上,静静打量着,片刻,淡声问:“夜色已深,婕妤何以在此?”

    “……睡不着,听着笛声,就过来瞧瞧。”说话间云风篁仍旧仰浮水面,只将偶然飘落她唇间的一朵桃花拈起,专注的看着,语气平静,“打扰陛下雅兴了?”

    淳嘉没说什么,只道:“夜里水凉,回去罢。”

    语毕,他再次横笛唇畔,竟不打算追问。

    而云风篁也没听话的返回兰舟夜雨阁,却抓住刚刚挡下自己的花枝,微微用力,翻身坐了上去这动作让整株花树好一阵摇晃,激得枝头花瓣簌簌而落。

    这动静让淳嘉刚刚吹起的音符错了一个,他由此停了手,抬眸看她:“还有事?”

    云风篁伸手从发间取下一朵桃花看了看,扔进池中,轻笑一声:“只恐陛下有事,故不敢就此离去。”

    “朕无事。”淳嘉语气里有着些许的倦怠,他冷淡道,“晚膳时摄政王世子故意向太皇太后提及先帝,朕就知道他寻机留宿行宫,必要与你私会,目的不外乎是与戚九麓有关……这事儿你也不是头一次做,既然摄政王世子已然离开,你自回去兰舟夜雨阁就好,何必跑来试探朕?莫非发生了什么变故,想跟朕彻底摊牌?”

    “……”云风篁尽管心中有所准备,此刻闻言,也不禁一震!

    她与皇帝如今同在花树上,这般反应,淳嘉哪里察觉不到?

    他微哂:“还有何事?一并说了罢。”

    “……陛下宽宏大量,妾身无以形容。”云风篁沉默片刻,到底却不过疑惑,问,“敢问陛下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又是如何发现的?”

    她问这话没有指望皇帝一定会回答,但淳嘉也没有隐瞒的意思,淡声道:“摄政王父子能私通后宫,无非靠着皇城司。而皇城司中既然有人心向摄政王,有人心向摄政王世子,为何不能有人心向朕?”

    毕竟皇帝才应该是历代皇城司的主人。

    “是这样么……”云风篁有些失魂落魄,又有些自嘲,是啊,之前不是说过好几次了么?淳嘉再落魄再傀儡,终归是天子。

    哪怕他没亲政那会儿,逢年过节的大典上,也是高踞帝座,受着纪氏、郑氏、崔琬、摄政王等庙堂巨擘的三跪九叩的。

    既然如此,当年窦王妃病逝之后,娘家尚且能够为年幼的公襄霄留下人手护持,遑论一个逐渐长成的皇帝对于底下人的吸引?

    相比之下,她跟戚九麓倒是自幼受到家族不遗余力的栽培可谢氏跟戚氏的门楣放在那儿,倾尽所有能给予的眼界势力也不过就那样。

    如此输给淳嘉,其实也不冤枉,毕竟非战之罪。

    然而云风篁心中终究愤懑,她才拒绝了戚九麓,才敲打公襄霄护着点戚九麓不然等她事成不会放过摄政王府,结果就这么栽了?

    这一刻她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该笑,只觉得胸口堵的慌,而世事荒唐又讽刺。

    “陛下既然不在意,为何还要将那烧伤之人假称熙乐,敲打妾身?”崩溃刹那间,云风篁几乎觉得自己这辈子纯粹就是个笑话了,却陡然灵光一闪,稳住心神,沉声反问,“陛下方才所言只怕都是揣测罢?”

    淳嘉没有立刻回答,只将玉笛凑到唇畔,轻轻吹了个婉转的调子,池水粼粼间,映衬他眸光澄澈,清曜凝澹,似从来不曾沾染过俗世红尘的天真纯净。

    这人就这么端着纯净天真的模样儿,勾唇一笑,愉悦道:“之前是揣测,现在可不是知道猜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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