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亦为人父母,舐犊情深,可为何大公主在得知小公爷命在旦夕的时候,还有心在朝堂上与我辩驳,还言语间泄露江氏的‘秘密’?”秦绍轻笑一声:“这不是太奇怪了吗。”

    皇帝周身僵硬。

    是啊,太奇怪了。

    “秦绍,你可知此言诛心。”皇帝道。

    秦绍跪地抱拳:“陛下恕罪,臣从未想过只是如实禀报。陛下身为天子,自当知晓一切。”她垂下眼睑:“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想知道的,不想知道的,没有事情可以瞒过您的眼睛。”

    皇帝沉着脸坐在那儿一动不动。

    方昭然额头滑过一滴冷汗。

    秦绍此言可谓是胆大包天,这分明是在教陛下怎么当皇帝。

    就连容宿心里都捏了把冷汗。

    虽然他觉得秦绍此言道出为君者之真谛,刺耳得精准,令他心中叹服,但……秦绍到底还不是太子呢,即便是太子,也没资格评述陛下的事。

    这一招,太过险恶。

    皇帝缓缓起身走下御台,站到秦绍身前:“若承安肩上没有伤,朕就治你个欺君之罪。”

    秦绍伏低叩头。

    皇帝从她身旁走过,大步离开大殿。

    “郡王,这一招太险了。”容宿没有起身,但好像猜到了结局。

    秦绍背对着他道:“你若怕了,就回去吧。”

    容宿眉头动了动,身体却没动。

    方昭然的脸色却越来越不好看:“殿下,我们是不是太冲动了?”

    秦绍跪在大殿上没有说话,容宿也只是看他一眼。

    “万一那个人不是大公主,郡王可就万劫不复了!”方昭然压低声音道。

    “表哥,起起伏伏乃人生常事,何必记挂于心。”秦绍淡淡道,好像吃斋念佛的和尚,无欲无求。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仿佛在考验三个人的耐心。

    夜越来越深,明晃晃的大殿外终于有了人声,小太监扑呛进门:“陛下召郡王去坤德宫!请郡王速去!”

    方昭然和容宿一道起身,是喜事?

    秦绍揉了揉发麻的腿站起来,神色并不轻松:“大殿下可在坤德宫中?”

    小太监根本不敢多说:“请郡王速去。”

    方昭然和容宿脸色沉了下来,若是大公主露陷,陛下何必急召郡王?应该忙着压下此事才对。

    秦绍没有迟疑,跟着出了大殿,她才走不过半刻钟,就有许多禁军冲进大殿奉旨擒拿方昭然和容宿。

    方昭然闭上眼,他虽身为禁军大统领,但陛下特旨,谁敢违背?

    他交出令牌,束手就擒。

    容宿同他一样,两人被一队宫人押送至暗房的路上,容宿忽然笑了:“方兄,你可后悔?”

    方昭然抿唇不语。

    “容司直,”身旁侍卫冷喝,显然是不许二人交谈。

    容宿笑了笑:“怎么,墙倒众人推了?方兄你这大统领做得可不怎么样啊。”

    侍卫们面面相觑,眼睛都默契地瞟向一旁。

    容宿和方昭然挨得近了些,低声道:“方兄可有信得过的人,帮我递个口信出去?”

    “容宿,你不要命了?!”方昭然低喝。

    陛下只说关押他二人,并没有说如何处置,想来也是有转圜的余地。

    但容宿若肆意妄为,只怕二人都没有好下场。

    “方兄别忘了,指认大公主的人可是你,我只是个旁观者,而且我身后好歹还有个容家,方兄你虽是陛下表侄但这个关系可从没被承认过。”

    “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方昭然脸色一沉,显然不喜欢别提起他的出身。

    容宿露出淡漠的笑:“方兄走到今日不容易,难道要陪着郡王一起跌入尘埃?”

    “呵,我当你是如何忠心耿耿,没想到也是树倒猢狲散之辈。”方昭然冷笑。

    “郡王败了,陛下显然没有在大公主身上发现箭伤,郡王即便不被治上欺君之罪,这次也绝难翻身,你我何不另谋出路?”容宿低声道。

    方昭然目光流转。

    大公主是陛下唯一的嫡公主,是心头肉,秦绍如今矛头直指,皇帝焉能不担心自己百年之后唯一的嫡女会受人欺凌?

    如今江家也败落了,还是败在秦绍手里,里里外外加起来,皇帝就是怀疑秦绍有心绝他这一脉都有可能。

    再跟着秦绍,只怕没有好下场。

    “统领!”侧门里蹿出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侍卫们朝他见礼,他却朝方昭然拱手:“统领,郡王被陛下幽禁在宣芳殿了!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钱,你这是听谁说的?”方昭然脸色阴郁。

    “还用听说吗,郡王是什么身份一被幽禁,阖宫上下都传遍了,这会儿估计都传到宫外去了,我就是担心统领你!”老钱道。

    方昭然看了容宿一眼,沉沉叹了口气:“让你说对了。”

    容宿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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